她说完拎着那个小手炉转身离去,留下石安秋挨着小春子站在风口上,眸色阴沉莫测。
*
当天晚上,皇宫里张灯结彩,文武百官带着家眷一同入宫赴宴,热闹非凡。
教坊司早在半个月前就接到了宫宴的消息,准备了十来场歌舞表演,当然,压轴的肯定是仙月和仙舞二人。
“萍儿、妙凝,你们衣服换好了吗?下一场可就是你们了,快着点!”
周嬷嬷站在御花园后面的院子里,看着正在换衣服的舞姬们着急的催促着。
眼见宴会上琵琶曲儿最后一个音落下,那个叫萍儿和妙凝的,终于换好了衣服随着队伍跑了出去。
这时周嬷嬷路过覃年年的身旁,看着化完妆美得跟个妖精似的姑娘,她不禁多瞅了两眼。
“下一场就是你们了,你才来没多久,你确定有把握吗?”
这次宫宴恨不得整个大楚的官员都来了,可容不得一点差错,要不是石安秋开口,她可不敢把覃年年这个新人安排上。
看着周嬷嬷担忧的眼神,覃年年不禁莞尔一笑:
“您就放心吧周嬷嬷,这几天可是仙舞姐姐一直带着我练,您信不着我,难道还信不着仙舞姐姐吗?”
一听她提起仙舞,周嬷嬷的心立马就放下了,五六分。
“成吧,到时候你可得好好给我跳,要是除了差错,我拿你开刀!”
看着她凶狠的眼神,覃年年俏皮一笑:
“奴婢定竭尽全力,不让您有发脾气的机会!”
周嬷嬷伸出手指故作凶狠的怼了怼覃年年的小脑门,刚一转身,只见一个小宫女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冲她慌张的叫喊道:
“不好了周嬷嬷,不好了!”
周嬷嬷脸色立马落了下来:
“好好说,怎么了?”
那小宫女喘了口气,然后焦急道:
“仙舞姑娘……仙舞姑娘她……”
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话,周嬷嬷急得就差把她嘴掰开,看看她到底想说什么了。
“你快点说啊,仙舞她到底怎么了?”
小宫女终于将一口气喘匀,“仙舞姑娘晕倒了……”
晕倒了???
周嬷嬷闻声,眼前一黑,差点向后面摔过去,幸好有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缓了几分钟后,周嬷嬷睁开眼,一副晴天霹雳的模样瞪大了眼睛。
“快去,快去请太医啊!!!”
下一场就该仙舞上场了,压轴表演她却晕倒了,弄砸了晚宴,这不就等着要被杀头吗?
小宫女闻言,赶紧回话:
“嬷嬷,我们舞姬哪里请得动太医?”
周嬷嬷这才缓过神,坐在那里发呆。
就在这时,只见仙舞摇摇晃晃的从远处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与覃年年一模一样的浅紫色流沙裙,长发束在头顶,干净利落。
“仙舞!!!”
见她出来,所有人都看向她。
仙舞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
“嬷嬷不必担心,仙舞没事。”
她不过是为了这场晚宴节食太久,导致体力不支。
见她脸色不对,覃年年赶紧扶住她,关心到:
“仙舞姐姐你能撑住吗?”
仙舞点头。
不能也得能,为了这场舞,她等了太久了,错过这一次,还不知道要再等多久……
在她点头后,上一场的舞姬们都退了下来,周嬷嬷招呼着覃年年和仙舞二人上场。
临上场,周嬷嬷还不忘叮嘱:
“仙舞身子虚,年年你多照顾着她一点啊!”
覃年年扶着仙舞,重重的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嬷嬷,一定不会出事的。”
说完,属于她们的琴声已然响起。
覃年年和仙舞默契的戴上面纱,一前一后入了场。
偌大的御花园内,坐满了达官贵人,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在琴声响起的一刹那,众人的目光不禁同时被那两道浅紫色身影吸引。
她们身姿窈窕,一丰盈,一瘦弱,配合默契,紫衣飘飘,步步生莲。
许是因为体力不支的缘故,仙舞的动作明显跟不上覃年年,而覃年年也似乎发现了这一点,她随即放慢了自己的速度带着她。
随着琴音逐渐激昂,二人的动作难度也渐渐增加。
覃年年长发束在头顶,雪白天鹅颈露在人们眼前,她身材较其他女子多了几分曲线,凹凸有致。
跳起舞来,比仙舞的柔弱更多了几分欲在其中。
在场的男人全被覃年年勾了魂,站在皇帝背后伺候的石安秋看着场中男人们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竟隐隐升起一抹怒火。
他有一股想把她从台上拉下去的冲动,然后把看她的那些男人眼珠子一个个都抠出来……
石安秋不禁冷笑一声。
呵,女人!!
说什么不想爬龙床,这舞起来,可比身边那个还卖力。
惯会骗人的小东西。
想到这里,他脸色已经黑到了极致,若此刻覃年年在他身边,他定毫不犹豫的把她舌头剁了,让她以后再没办法花言巧语骗人。
一舞惊鸿。
场中女人还在跳,她跳的那么认真,眼神清纯,恍若仙子下凡,令人痴迷。
旋转甩袖一气呵成,最后一个动作落下时,仙舞明显已经支撑不住,她腿一软倒了下去,倒下去的瞬间,不小心扯住覃年年的面纱。
覃年年的面容就这样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本就被她舞姿迷的神魂颠倒的皇帝,在看到她面容的瞬间,不禁拍手赞扬:
“好啊,舞美人更美,来人,传朕旨意赏!”
石安秋闻言,立马上前,弓着腰居高临下俯视着覃年年,二人对视的那一刻,他不禁扯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还不快谢恩!”
覃年年赶紧收回目光,配合着仙舞的动作,朝皇帝的方向叩首谢恩:
“谢皇上~”
*
从御花园退出来时,覃年年和仙舞二人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衣衫。
明明已经深秋,她们冷汗却止不住的流。
“刚刚……实在很抱歉,差点连累你。”
仙舞苍白着脸,对覃年年道歉。
覃年年闻声摇了摇头:“好在有惊无险。”
她笑,仙舞却笑不出来。
她原本还指望着这一场表演后,能获得皇上的青睐,给她个身份。
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
仙舞与仙月不同,仙月孤傲,自持慎重,宁可一辈子守着教坊司与妓同名,也不愿去后宫勾心斗角。
而她,宁愿在后宫里挣破头,也不愿在这里被埋没。
二人往教坊司的方向走着,眼看着要到门口了,仙舞突然停下脚步。
她目不斜视的望着正前方用黑漆写的‘教坊司’三个字的门牌,不禁浅笑开口道:
“这大概是你我姐妹二人一起度过的最后一日了。”
覃年年闻声,不禁诧异的回头看向她:
“姐姐要离开?”
听到她的话,仙舞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的傻妹妹,你当真是单纯。”
她看不清,仙舞却看的真真切切,今晚皇上的那个眼神,绝不只是单纯欣赏,更多的,是男人对女人的迷恋。
能让圣上看上的女人,怎么可能还窝在这里跳舞?
她大笑:
“等着明天陛下清闲下来后,派人来接你吧,我的好妹妹!”
说完,仙舞像喝醉了一样,飘飘然然的向着教坊司走了进去。
徒留覃年年一人,风中凌乱。
第二天一早,果然就像仙舞说的,皇帝刚下了朝,便火急火燎的让石安秋带着赏赐来到了教坊司。
掌事周嬷嬷带着众人出门谢赏,她满脸的喜庆,笑的合不拢嘴。
石安秋拿着赏赐单子念了一遍,念完后,随后将单子给周嬷嬷递了过去。
“周嬷嬷你点一下赏吧。”
说话时,他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原本赤红的唇,这会儿看起来也有些苍白。
周嬷嬷接过单子,悄摸摸往小春子手里塞了一大袋子银锭子,随后笑到:
“哎哟石总管您可别打趣老身了,您亲自过目的单子,肯定错不了。”
她说完,石安秋并未接话,而是垂眸在跪着的人中,搜寻了一下覃年年的身影。
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她像是有感应一样抬起头看他,见他看向自己,她还傻呵呵的冲他一笑。
石安秋见此,眸色瞬间一沉。
他收回目光,语气讥讽的冲覃年年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