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筱朦正盯着那牌子琢磨,它看着精致漂亮,会不会是纯金的?却见江酌抬手一抛,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注视下,他竟然将阁主令牌扔了。一道金黄色的光划过议事厅的上空,最后以一个优美的线条轨迹,在众目睽睽之下,华丽丽地砸落在阮筱朦的怀中。
“……”她无辜地站在那儿,手中捧着个让人争相追逐的,能够号令无影阁的牌子,感受到所有的视线聚于一身。
江酌这是在搞什么?阮筱朦甚是头疼,抱着个烫手的山芋,还让不让人低调了?她是有拾金不昧的品格,然而,现在把令牌交出去,它就会落入狼嘴。要是她不交,她又打不过冷莹……
“得令牌者,即为无影阁阁主。”
江酌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温润动听,他的话,分明是在说给她听:“当初牧云峰上的闲言碎语,我可以不在乎,若你要的,我都给你。这一年来,我最后悔的事,便是将你留在京城,而我独自跳崖脱身。世人皆道离别苦,你此时还不肯出来,见一见我么?”
因为跳崖离开的方式太危险,也因为江湖的漂泊和清苦,他选择了一个人走。可如果早知道,在那之后不久,阮筱朦会频频遇险,最终于龙隐山下传出死讯,他当初说什么都会带着她一块儿离开。
人群缓缓向两边散开,阮筱朦握着令牌款款走了出来。苏亭之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想叫她别去,太危险,然而,她却置之不理。
苏亭之无奈,只得躲在人群后面,默默跟着她同时向前移动。
阮筱朦想起牧云峰上,灵雪说她想要的是无影阁的江湖势力,当时她很怕江酌会相信。现在,他把阁主令牌给了她,这就是他的回答。无论流言真假,她若要,便给她。
众人纷纷看向她,这个女子五官平平,一步步走来,却自带气场。正前方乌木椅上,如玉的公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眉眼含笑,仿佛面对的,是个倾倒众生的绝世佳人。
她高贵自信,天之骄女,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度,让冷莹心中不平。
“我是该称呼你老板娘,还是该叫你金玉郡主?”她冷哼了一声,“江湖险恶,不是你这样的金枝玉叶该来的地方。”
“该不该来,我都已经来了。我今日方知,所谓江湖险恶,其实源于人心险恶,”阮筱朦笑看她一眼,“有些人看着超凡出尘,其实,知人知面不知心。”
厅内一片议论纷纷,有人说,传言中的金玉郡主倾国倾城,而眼前女子样貌普通,别是认错人了?也有人说,就算她真是郡主又如何,人在江湖,谁武功高就服谁,她不可能比冷门主还厉害。
冷芸半天没说话,这会儿禁不住对着阮筱朦叫道:“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此时跑来,莫非是来找死的么!”
“那倒不是,”阮筱朦笑嘻嘻地从冷莹面上扫过,“既有人厚颜无耻敢来逼婚,难道,就不许本郡主来抢亲么?”
苏亭之抚额蹙眉,最受不了她这副腔调。为啥明明是个好人,非要装女流·氓?
这话落在江酌耳中,倒似格外中听,他禁不住弯起唇角,带着惬意的春风,仿佛等待被“抢”的感觉还蛮受用。
他一只手还按在胸口,人却站起身,向她伸出另一只手。阮筱朦自然地将手交付在他的掌中,在他的身边站下。
阮筱朦站到这儿才发现,阁主的乌木椅略前方的顶上镶着个半球形的镜子,大厅之内每一个角落,所有人的行动表情一目了然。
其实,江则一进来,就寻找机会给江酌打了手势。她就站在江则旁边,难怪江酌早就发现了她,一抬手扔得那么准。
“……”她窘了。她悄悄做鬼脸的时候,他都看见了?
第六十章 怕吗 想陪我一起死?
“你怎么能把阁主令牌交给她!”
方长老指着阮筱朦忿忿说道:“金玉郡主是先帝之女, 当年,王爷与先帝有结拜之情,亲密无间, 本应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可是, 先帝坐稳了江山,便撤了江家兵权,咱们不得已才建立无影阁, 从此隐匿于江湖。现在,她有什么资格,来做无影阁的阁主?!”
“既是亲密无间,江家掌管多少兵权, 我父皇应该很清楚。还有,方长老既然是跟随南阳王多年的旧部,应该在军中也曾露过脸。可是为何, 这么多人从军队编制中消失,父皇他却毫无察觉?”
江酌接过阮筱朦的话:“从前,父亲也有过这样的疑虑,他怀疑事情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可惜, 他后来奉旨进京, 不仅没能问清楚原委,反而遭遇了不测。”
阮筱朦点点头:“我已经有理由相信,父皇当时那样安排,是有别的用意。我现在还不能说,但是,日后大家都会明白。”
她之前从赛蓬莱得到线索,宝藏就在南阳。而先帝正好就把南阳做为封地, 给了江家,这一定不是巧合。
“空口白牙,随你怎么说。你以为,我们会轻易地信了你?”方长老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信!”人群中发出一个声音,他顿了顿又说,“想必袁长老一部也都是信的,现在,大家对郡主都感恩戴德。至于你们这些叛徒,爱信不信!”
“江则!”方长老又惊又怒,“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还真是愚钝。”冷芸轻蔑地一笑,虽然是暂时的盟友,但冷家姐妹清高,从来不把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
从金玉郡主突然出现在议事厅里,冷莹就起了疑心,悄悄叮嘱冷芸命人出去查看。一查之下,她们发现牢里的人都跑了,既然跑了却不见踪影,一定在埋伏在某处,伺机而动。
只是,无影阁到底不是她们的地盘,她们对地形不熟,于是,冷莹又让冷芸去安排,从浣雪门调集更多的人手。
方长老遭了挤兑,心中郁闷,今日这事原本非常顺利,全怪阮筱朦突然跑来搅局。
“无论先帝是何意,郡主都做不得阁主。无影阁的规矩,阁主之位,不能传给外人!”
他手下连忙附和:“正是呢,她一个外人,连江湖中人都不算,算哪棵葱?”
“就是就是,娇滴滴的郡主,也不知会不会武功,怕是,连我都打不过。”
“谁说不是呢,阁主就算要让位,也不能随便拉个人来凑数……”
厅内一片七嘴八舌,喋喋不休。
江酌目色悠悠,看向众人,清雅如玉:“金玉郡主她,不是外人……她是先帝给我选的未婚妻。”
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阮筱朦懵圈地看着他,疑心他为了安定大局,这谎扯得有点大。
冷莹颤了颤,目露寒光:“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郡主小字微雨,而这柄佩刀是先帝所赠,名为双飞。”他手握刀鞘,侧过脸来问阮筱朦,“你的刀呢?”
“啊?刀在。”她如梦初醒,拿出自己的佩刀,与他手中的刀放在一起。
刀的形状大小,刀鞘的图案宝石,一切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微雨燕双飞,原来,它俩不是亲戚,它俩本来就是一对。
阮筱朦心中五味杂陈,父皇把南阳留给了江家,把双飞刀给了江酌,他这仿佛……是在托孤。莫非,他猜到自己会死?
江酌牵住她的手,掌中微微摩挲一下。
“方长老,既然你之前说,要等我成了亲,把令牌交给冷门主。那么,令牌交给郡主也是一样。左右爱娶谁,那是我的事。大不了,我答应你们,会尽快完婚。”
“……”阮筱朦在想,为了不让令牌落入浣雪门,他真是太拼了。
既然他这么豁得出去,她怎么也该表一表姿态,配合一下,为保住无影阁做点贡献。
“啊……对,尽快完婚。”阮筱朦挺一挺胸脯,仿佛是就职演讲,“我别的没有,有的就是钱!以后,兄弟们……还有你们这位前阁主……”
她单手一搭江酌的肩膀:“都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逍遥快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站在一边的苏亭之默默撇开脸,辣眼睛。
江酌也甚是疑惑,小声在她耳边问:“落草为寇了?我是压寨夫人?”
阮筱朦回看着他,无辜的小眼神十分清亮:不然呢?我该说点啥才对?
他俩这儿面面相觑,还没得出个结果,那边冷莹面如霜雪地看着他们,还在醋海汹涌中沉浮,突然有人来报,卢刺史带着官兵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