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她依稀记得有什么事情还没做。没让侍女进来伺候,陆骁辞帮她脱下鞋袜,只听季软哼唧一声,似乎在要什么东西。
“要喝水吗?”陆骁辞凑近听。
季软嗓音喑哑,语调也软软的,伏在陆骁辞耳边,轻声问:“今晚还喂我吃糖吗?”
第47章 回门 别人对你不好不打紧,我对你好一……
殿中烛火闪烁, 忽暗忽明。
季软侧卧在软榻上,衣衫裹的严严实实,浑身上下唯独露出一双雪白的纤足。纤足秀而翘, 那点尖尖的趾头像春笋芽儿, 勾的人坐立难安。
很快, 那截春笋芽儿似调皮的孩童,沿着小腿直上停在男人膝头,“今晚还喂我吃糖吗?”
陆骁辞别开眼去, 从一旁的热水盆中捞出布巾拧干,随即覆在她的脸上。“糖吃多了对牙不好,今晚不吃了,头疼就早些睡。”
隔着布巾, 季软哼唧一声表示不满。陆骁辞跟没听见似的,伺候着人擦脸洗漱。因为喝酒出了汗,季软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她闹:“身上臭了。”
陆骁辞要出声叫翠珠,季软阻止:“不要!不要翠珠。”说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纤细的胳膊环住陆骁辞脖颈,“我想泡温泉!”
陆骁辞想, 季软是真的醉了, 不然怎么可能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种话来。景阳宫中的酒是陈年佳酿杏花汾,时间越久醉的越厉害,一杯的劲顶寻常五杯,第一次喝的人不睡四五个时辰根本清醒不过来。
身下美人,双眸晶莹仿佛含着一汪春水,乖乖窝在他怀里柔软的一塌糊涂。陆骁辞喉结滚了滚,修长的脖颈微微抬高, 说:“不泡了,我帮你擦擦。”
季软觉得自己醉了,又好像没醉,晕晕乎乎中感受到一股令人羞赧的视线。
本能地,她想要蜷缩可是身上软绵绵使不上劲。过了好久,她终于反应过来这股令人羞赧的源头来自何处,抬手欲挣扎却被人箍着手腕按在身侧,腿也被压实了。
“别动!”一阵喑哑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脚和手都动不了,季软终于尝到了点害怕。一声抽泣嘤咛,眼角竟然滑出泪来。很快眼泪被人揩去,耳边一阵嗤笑:“哭什么?刚才不挺能耐的吗?”
“你欺负人……”
一声哭腔戛然而止,她觉得自己仿佛睡进了云朵的肚子里。这似乎是一朵要下雨的云,动如波涛,柔如烟水,她被绵密的云朵裹挟,沦陷在浩瀚无涯的天际中。
“乖!喂你吃糖……”
然后,天空当真下起雨来。
择日是回门的日子,季软双亲已逝,陆骁辞打算陪她回一趟季府。出宫前,他们先去景阳宫向皇后请安,待领了出宫的旨意二人这才登车。
登车的时候季软腿不舒服,一不留神踩空身子往后倒去,腰肢被有力的胳膊箍紧,随即将她半抱着塞进车中。
出了宫门到达闹市,食物的香气飘进车厢,陆骁辞问她:“饿不饿?”
季软低着头一言不发,陆骁辞自主主张停车,亲自买来热乎的糕点,掰开一半递到季软嘴边。就跟赌气似的,季软扭头:“不饿。”
“空了一宿的肚子,怎么可能不饿。”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季软就来气。按照行程,今儿一早他们本应该用过早膳再去景阳宫,可事与愿违,他们空着肚子直接就往景阳宫去了。
为什么呢?因为时间来不及。
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季软一早起来,发现身上不大对劲。她并非十五六岁不知人事的姑娘,更何况成婚前宫里派去的嬷嬷早就教过,因此身上这些是什么季软一清二楚。
昨晚她是真的醉了,脑袋晕晕乎乎完全不记得多少,可宿醉过后的痕迹提醒她昨夜有多荒唐。
气不过,一大早季软就跟太子殿下起了点摩擦。都说色令智昏,这话一点不假。季软当即掀开衣衫瞧了瞧陆骁辞的伤口,好在没有出血的迹象。
她一边苦口婆心地劝,叫陆骁辞当心腹部的伤,又一边望着身上的痕迹心惊:这得什么样的经历才能造成如此惨状?
根据犯人的口供,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好心帮她擦了擦身子,仅此而已。
季软忽然就怕了。
大清早季软挑了好一会衣衫,衣衫遮不住的地方涂抹一层脂粉。一来二去时间就耽搁了,陆骁辞倒是在一旁不慌不忙等着她。
见季软生了一早上闷气,陆骁辞哄她:“我错了。”
“错哪了?”
陆骁辞:“下次在你清醒的时候擦,再也不自作主张了。你先吃点,饿了一晚上对身体不好……”
诸事不顺,连肚子也跟她作对,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声,季软气道:“你还好意思说,是谁害我饿到现在?刚才在景阳宫连皇后娘娘都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真是……”
“好好好,我错了错了……”陆骁辞将一块糕点喂到季软口中,堵住她喋喋不休的控诉。
季修和阿五已经在季府门口等候多时了。都是熟人也没什么规矩约束,二人见了季软立马围上去,尤其是季修,攀着季软胳膊说这说那外人完全插不上话。
等待午膳的时候,季软先查看追花记的账本。她入宫后追花记交由一位伙计打理,人信得过,账本也没什么问题。以后出宫的机会少,季软寻思着要不要把追花记卖出去。
陆骁辞表示无所谓,季修却道:“阿姐不可。”然后趴在季软耳边悄声说:“总得留条后路,要是以后殿下对你不好你就回来……”
陆骁辞看着姐弟二人,总觉得不像在说自己的好话。
今日做饭的是从凤仙楼来的厨子。林芷芽知道她回门,本也想来凑个热闹,可临近年末她抽不开身,只能派了凤仙楼的大厨来镇镇场子。
饭桌上的菜品偏酸辣,一看就是地道的黄州口味,季修和阿五不挑食吃的津津有味,季软吃了几口,才发现陆骁辞没怎么动筷,一直低头挑鱼刺,挑好了再夹到她的碗碟中。
陆骁辞的口味偏甜,他在黄州时做饭都有专门的厨子,因此这么多年也没改过来。季软当即就吩咐下去,再做几道清淡的菜品上来。
见季软不和自己赌气了,陆骁辞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凑在她耳边道:“还是娘子疼我。”
阿五啧啧两声,季修一言不发。人心都是肉做的,太子殿下对阿姐的体贴他看在眼里,无形中对这位姐夫有了几分好感。
饭吃到一半,赵凛说有急事禀报,陆骁辞便把人叫到偏厅去。再回来时,饭菜已经凉的差不多,陆骁辞虽然神色无异,但季软能感受到他心境的变化。
“怎么了?”
陆骁辞笑而不答:“先吃饭。”
他们在季府呆了一整天,下午季修和阿五走了,整座宅子空荡荡的只剩他们二人。孟春的阳光洒落在庭院中,薄雪还未融尽,陆骁辞拉着季软的手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这样安逸的日子真好!”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据说母妃怀我那年,宫里曾找人看过天象。当时钦天监大师说天象异变荧惑降世,恐帝薨而天下裂。就因为这一句话,母妃差点没能保住我。”
“出生后,每逢地方祸乱,灾病总能扯到我头上来。所以我总在想,要不是皇后无子恐怕我真活不到今日。”
陆骁辞鲜少在季软面前说这样的话。大多时候,他都是沉稳的,难以捉摸的,甚至有些不着调。季软没办法体会这种自出生便被冠以灾星名号的滋味,她年少的日子虽然也不好过,但至少爹娘都是真心疼她爱她的。
没有人一直坚强,强大如陆骁辞也会有软弱的时候。季软额头枕上他的肩膀,安慰说:“天象这种无凭无据的事情,殿下不必放在心上。你安定边疆,振兴黄州,往后还要庇佑百姓,明明是百年难遇的福星。”
陆骁辞轻笑一声,抚着季软的手背:“是啊!所以那些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才会接二连三前仆后继吧。”
季软担忧道:“殿下,可是出什么事了?”
“当日刺杀的凶手,找到了,主谋宸妃。”季软不由地握紧他的手,陆骁辞淡淡道:“够久了,我厌烦不想再拖,这次新账旧账一并了结。我不想遗下祸根,只怕要留一个残害手足的罪名被世人鞭挞。”
季软主动与他依偎在一块,蹭着他的下巴,说:“不怕,不怕,殿下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春秋笔法也不过片面,功错百年后自有人定夺。人生不过数十年,殿下又何须理会后人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