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父亲和叶朗那边战况不妙,母亲一急就晕过去了,这会郎中在房里诊脉呢。”林若若一时慌乱,没了主意,连音都是颤的。
叶悠侧过一步来到陈迁面前,顾不得礼节,只问:“陈公子,我父亲和兄长怎么了?”
“七日前,叶大人同叶公子将锦城攻下,占了城池,不想敌方支援的大军赶到,将他们围在了城里,已经僵持了两日了。”陈迁说时,双手攥着拳头,也是急的发慌,“都怪我嘴快,在王府听了消息便赶来通知你们,叶夫人一时承受不住......”
“不,这不能怪你,你来我家报信,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只是......”叶悠话未说完,话峰一转,“陈公子,你能否在这稍候,我还有事要问,现在先容我看看母亲。”
“好,你快去,我在这等着你。”陈迁一口应下。
叶悠带着林若若来到曾氏房门前,只在门口探了个头,见郎中正把着脉,面容平静,想来并无大碍,于是将林若若拉到角落:“嫂子,这件事祖母还不知道吧。”
“不知,她老人家嫌冷,近日很少出门,一直是荨薇陪着。”
叶悠心暂且放下:“那还好,这件事先不要让祖母她们知道,祖母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
“好,我记下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相处一段日子,林若若已将叶悠的脾性摸的八.九不离十,她每每这般神色,便是心里有所盘算。
“我再去同陈公子打听一下,劳烦嫂子先好好照顾母亲。”
林若若将手扣在叶悠手背轻轻拍了拍,心下已是了然:“你去吧,母亲这里有我守着,放心。”
叶悠回到前厅,见陈迁坐立不安,一口茶都咽不下似的。
“让你久等了陈公子。”叶悠从珠帘后穿过。
陈迁将手中茶盏放下,忙问:“夫人怎么样了?”
“应该没什么事,只是一时情急的缘故。”
陈迁闻言这才稍稍将心放下,对自己的嘴快还是内疚。
“陈公子,你可否能将详细情况同我说说?”
“方才我说的你可都听清楚了?”陈迁一顿,“实际上现在情况不妙,已经僵持了两日,我方也派了兵去增援,可大雪封山,大军一时过不去。不过展追现在驻在末县,只能让他先去增援,可王爷的命令已经传过去,展追还停在末县尚未有所动,这很是奇怪。”
听到展追的名字,叶悠心头一凉:“王爷既已下令,为何他还不动”
陈迁亦是苦恼的摊手:“这我也不清楚,许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毕竟我们不在锦城,也不知那边情况如何。”
叶悠点头,又问:“依你见,我父亲兄长还能在城中撑几天?”
陈迁凝眉,面上有些为难,斟酌了一会儿才伸出四根手指亮在叶悠眼前。
叶悠心头一闪,脚下有些不稳,陈迁虚扶了她一把:“二姑娘......”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想自己待会儿,就不送你了......”叶悠惨白着脸,唇上一点血色也无。
陈迁是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的,又不知该如何宽慰,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叶悠不知她是如何回到自己房间的,只觉得从里到外都是凉的,双目没有焦点,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环儿和佩玉吓坏了,环儿扯过叶悠的手,手上冰凉让她一惊:“姑娘的手怎么这样凉?是冷吗,我再给您加两块碳。”
不等环儿动弹,佩玉已持了火钳子叉了新碳压入碳盆中。
盆中燃旺的火苗跳跃,灼得叶悠眼睛疼。
叶悠紧握住环儿的手:“去给我打听一下,从城里到末县要多久。”
环儿佩玉对视一眼,十分惊诧:“姑娘该不是要去末县吧?”
“快去打听。”叶悠不答,将环儿推出门去。
须臾,环儿归来,只道:“方才打听了门房小厮,他说骑快马一路不歇只要大半天的时间。”
叶悠捏了捏拳,心里稍一合计:“若是现在走,夜里便能到了。”
佩玉扔下火钳子上来堵住叶悠的去路:“姑娘您要去哪?我陪着您去!”
“我也去!”环儿嚷道。
“不,我没有时间可耽搁,你们两个不会骑马,反儿会耽误时间。”
“那你既然不让我们去,好歹带上府里的护院。”佩儿道。
叶悠摇头:“这件事你们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们快给我封些银子,再将我抽屉里叶府的令牌拿来,其余什么都不必准备,我去去便回。”
“姑娘......”环儿急的直跺脚,“你一个人......”
“话不必多说,我已经打定主意了,”叶悠一顿,眼睛圆睁,朝她二人警告道,“此事你们要保密,就连嫂子也不能说,若是谁漏出去半个字,我便将你们发卖了!”
“姑娘!”环儿不依,明知她说的是吓唬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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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回了末县,展追便在县里府衙住下,城中驻军。
展追坐于桌案前,十指交握杵在嘴前,双眉拧着盯看桌上一张画着布阵图的粗麻白布,手边还摆了一张羊皮地图。
前世锦城由他攻下,当时他也是被围在了城里,敌军在城下摆了双头龙虎阵,此阵相当难破,交锋几次他都败回城中,眼见粮绝,然天忽降暴风雪,给敌军来了个措手不及,这才解了他的围。
如今情况不同,城里的是叶维隐和叶朗,且会不会再像从前一般如有神助都很难说,他不能拿旁人的命去冒险,只能不眠不休试图找到破此阵的方法,这样一来才能稳拿不伤。
阿申取了一只新烛来,将燃的见尾的旧烛火光交替,而后道:“公子,稍歇一会儿吧,您晚饭还没吃。”
展追轻叹一口气,身子朝后仰去,手指捏了捏山根,这才启声问道:“什么时辰了了。”
“已经过了戌时了。”阿申看眼外面泼墨的天色轻声道,“公子,您不能一点东西也不吃,饭菜已热了三回,您好歹吃一些吧。”
“好。”展追低声应下,这会儿实在没什么头绪,不如吃饱了再战。
阿申得令出去,没一会儿便又折回来,脸上带着一抹惊色:“公子,下面来报,说有位姓叶的姑娘找您。”
“叶悠!”展追目光迅速投来,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转念一想,她正恨自己恨的咬牙切齿,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找他,想到此,他眼中的光渐渐暗下去。
“会不会是二姑娘?”阿申也是如此猜测。
“将人带进来吧。”展追道。
他此时已认定自己是空欢喜,他并不觉得叶悠会想见他。
须臾,叶悠随着阿申进门,阿申早知来人面目,特意没说,只为了让展追惊喜一下。
将人带到,阿申便十分有眼力的退了下去,屋子里突然静的发慌。
叶悠将帷帽摘下,哑着嗓子轻唤一声:“展公子。”
展追正侧身对着她,本不抱什么希望,可听到这熟悉梦寐的声线后,背脊一僵,眼中的光亮重新燃起,侧过头去看来人。
正是他心念的叶悠。
他心上一震,忙起身,眼中带着惊异和掩不住的欣喜:“你怎么来这了?”
见着她被冬风吹红的脸蛋,还有毫无血色的唇,他有些后怕:“你自己来的?”
“是。”叶悠垂下眼睫,紧紧抓住帽沿,“我骑马来的,骑了快马,晌午出门,才进城便来寻你。”
展追定睛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明显有些局促不安,她这般低眉顺眼的从北境城中跑到末县,目的为何,他已猜了个大概。
看着她风红的脸蛋和孱弱的身段,他心口一阵闷疼。
展追眸色再次黯然下来,沉声道:“你瘦了不少,这些日子吃苦了。”
叶悠绝食的事,逃不过展追的耳朵,但他并未挑明,只当自己不知。
叶悠咬着唇不说话,眼下有些后悔那日甩了他两个耳光,现在回忆起来,手心还隐隐的发热。
“你不顾一切的来找我,是因为赐婚的事吧。”展追故作淡定的端起桌上茶盏抿了口,茶叶微凉,滑过喉咙,“你想让我求北境王撤了这桩婚事是不是?”
“不是,”叶悠暗提一口气,似是用了极大的勇气,“婚事我应下了,你让我嫁,我便嫁。”
这回应让展追颇为意外,他端着茶盏的手僵在半空,定神看了叶悠的眸子,却从中察觉不到一丝温情,他将盏搁下,微仰下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你专门跑到这里,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