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空念稍稍沉默了片刻：“我一百多年前才出生。”
易行之：“……”
易行之：“苏前辈果然天资卓越。”
以苏空念的成就，按理来说至少也要和秦子胥同龄，一般人绝对不可能猜到他仅仅一百多岁，也不怪乎易行之误会。
“过誉。”苏空念习惯性地回了两个字，又把话题重新扯回来，“那么魔界要寻找的究竟是什么？”
沉默在人群中蔓延。
半晌，苏空念叹了口气：“总而言之，我们先找到幻境中央，救出慕飞和千清。”
其余人没有异议，一致点头。
苏空念缓口气，刚站起身后忽地感到一阵眩晕。
眼前的景象开始打转，天与地上下一片。
“空念？怎么了？”
耳边传来叶书良担忧的声音，苏空念皱眉想强压住不舒服的感觉，可是越压这感觉反而越强烈。
天旋地转之间他一个踉跄，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前栽倒。
“唔……”
怎么回事……好难受……
苏空念只感觉到有人接住了他的身体，一缕清香萦绕鼻翼。他努力地想看清眼前事物，但都是徒劳。
朦胧白光笼罩在他的视线内，渐渐侵吞他的意识。
紧接着眼前刹那间又被漫无边际的黑暗覆盖，苏空念只来得及听见几声焦急的呼喊，便彻底失去意识。
一股尖锐的寒意如同锥子狠狠没入血肉，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疼痛自心口蔓延。
怎么回事？
苏空念拼了命似的想睁开眼，可是完全睁不开。
“空谷幽响，念念不忘……好句啊！”
耳边朦朦胧胧旋起一道声音，朦朦胧胧，不甚清晰。
“你若喜欢，便赠予你罢。”
清冷的声线与寒意仿佛融为一体，无悲无喜，远脱尘世。
是谁在对话？
苏空念心底咯噔一跳，不知为何延伸出浓浓的悲戚，胸口止不住发闷。
为什么……他听到那个声音会如此难过？
“真的吗？多谢这位公子！敢问公子贵姓？”
“无名，无姓。”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重重砸进苏空念心底，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像是被铁锁紧紧束缚，冲不破那道无形的藩篱。
苏空念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几乎要被一阵接一阵的悲伤淹没。
他茫然地徘徊、挣扎，他想冲破黑暗去抱一抱那道清冷声音的主人，可是他动不得、说不出，就好像……就好像被困在了什么地方。
鼻尖萦绕梅香，却不能令他心安。
空谷幽响，念念不忘……
八个字化作无形的手，轻轻拨动苏空念心弦。
“空谷幽响，念念不忘。”
那人忽然又低低地念了一遍，声音愈□□缈，似是一缕青烟，随时都有可能忽然消失。
苏空念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慌。
“不要！”
他猛地睁开眼睛，蓦地看见一片夜幕。
几颗碎星若有似无地点缀在夜幕间，散发着淡淡的幽亮，冷冷清清，照不亮黑暗的树林。
“醒了？”
头顶叶书良略带担忧的声音扯回苏空念飘忽不定的心绪。
苏空念这才发觉自己正躺在叶书良的怀里。
他连忙坐起身，眼里还有些茫然：“我这是怎么了？”
叶书良轻轻“嘘”了一声，看了眼另一边已经睡着的少年们，压低声音说：“你刚刚忽然晕过去了，秦子胥说你这是神魂不稳的症状。”
留心到其余人已经在休息，苏空念也放轻声音，皱眉道：“怎么会突然神魂不稳？”
说话间，他又感觉眼角留下一滴冰凉的液体。他一愣，伸手往脸上一抹，抹到一道泪痕。
叶书良留心到他的动作，眉头也有些拢起，说：“你方才是不是梦到了什么？我见你神色不安，而且还……哭了。”
听到疑问，苏空念自己也很懵，无意识地回答：“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听见一个人在吟‘空谷幽响，念念不忘’，就忽然感觉悲从中来。”
“我记得你初次介绍提及过这八个字。”
秦子胥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不看叶书良，只把注意力放在苏空念身上。
苏空念点点头，说：“我幼时听我父亲提及过，他为我取的名就取意自‘空谷幽响，念念不忘’。父亲还说这是曾经一位陌生人赠予他的。”
说及此处苏空念又是一愣。
莫非他方才所梦，便是当年他父亲获赠时的情形？
可是他为什么会梦到这样的情景，那道清冷的声音为何如此令人揪心……
苏空念想不通，也不敢深想。
第18章
昏迷醒来之后苏空念没继续停留在“神魂不稳”和那八个字上，马不停蹄和其余众人赶往幻境中央。
左右前者暂时要构不成什么性命安危，但是后者晚一步都有可能错过两条鲜活的生命。
虽说魔修已经很久没有主动伤过人界之人，但难保这一次……
一路上苏空念都不敢多想，只能不断地加快脚步，同时又得顾及队伍里余下的三个小孩。
约摸又赶了两三日，一行人才终于抵达幻境中央。
只是和他们想象中的树林葱茏不一样，幻境的中央已经是光秃秃的一大片，方圆百步之内隐约还可以看见被火焚烧过的痕迹。
苏空念心底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示意身后的几人停下，自己再往前几步伸手一触碰，就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块无形的屏障。
这里被设下了结界。
“怎么了？”
叶书良紧跟着上前一步，就怕苏空念又是哪里不舒服。
或许是被秦子胥那一句“神魂不稳”吓到了，自打那一次苏醒以后，叶书良对苏空念基本上就是从不远离三步以上，但凡有点异常情况都要问一问。
苏空念习惯了他的关心，闻言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发现此处有结界。”
身后易行之忽然也窜上前来，说：“是魔修最常用的低阶结界，可以使结界外的人看不到结界内的情况，而且一旦外人攻击就会遭受同等反弹。”
苏空念稍微了解过一些人界的阵法结界，对于魔界还是知之甚少，得亏易行之了解，否则他本来还真打算试试看用蛮力。
还不等苏空念赞许易行之，结界内突然传出一道可以称得上是妖娆的女声。
“你这小孩倒是懂得挺多嘛。”
那魔修似乎是见被识破了，也不继续伪装，缓缓撤下结界露出结界内的状况。
就在结界完全消失的时候，苏空念和齐思就一眼看见了结界边缘遍体鳞伤还被五花大绑的慕飞。
“慕飞！”
齐思惊呼一声，但是慕飞没有反应，应是晕过去了。
苏空念扫视一圈，没有看见千清的踪影，扭头又看向正中站着的那名女魔修。
那魔修穿了一身漆黑，但还算规整，倒是不像传言那般个个魔修都穿得暴露奔放。
她头发披散，凌乱地遮住大半面容，唇角扬起一个妩媚的弧度。
苏空念对她的形象可没什么好感，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叶书良忽然侧身上前，有意无意地挡住他的视线，冷然质问：“千清在何处？”
那魔修优雅而不失轻蔑地一笑，娇声说：“小清清，还不快出来同你苏师兄和叶前辈打个招呼。”
“我想并没有这个必要吧。”
同样换上了一袭黑衣的千清不知从何地跃到魔修身边，终日低垂着的脑袋终于舍得抬起，眸光间不复原先的阴郁，满是冷漠。
“千清你……”苏空念瞳孔微缩，从未设想过这般场景。
这算什么？
千清居然是内奸！？
魔修似乎是被苏空念的神情逗乐，“咯咯”地又笑了几声：“这几日可得多亏了小清清贡献血液，我和我的小可爱们才能顺利进到这里来呢。”
苏空念回想起此前千清的一次次异常举动，心底瞬间冷了半截。
他很是会有机会同小辈接触那么密切，所以对于这一次带队很上心，哪怕千清性子沉闷他也不曾忽视过他的存在，甚至一度忧心他的身体。
就连着半灵妖虎之毒还是因千清而受，结果到头来千清居然只是魔界那边布的一个局，安插的一个眼线。
有那么一瞬间，苏空念感觉自己被背叛了。
右手忽然被一双温暖而稚嫩的手覆盖住，苏空念一低头就见齐思默默拉住了自己，似乎是在给予无声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