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刘允摇摇头，他们老爷，也委实有得瑟的资本。三代辅政老臣，当过太上皇、前太子和当今小皇上的太傅，不论是诗词还是治国良方，他们家老爷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只不过，三年前太上皇薨了，他们老爷就推辞身体不好，再也不上朝了。就是小皇上和太后娘娘三番四次的请，也岿然不动。
“如此，便罢了吧！”刘允叹气一声，将帖子随手放进纸篓里，那里面，还有他们家小少爷做纸鸢减废了的纸样子。
内屋。
“爷爷，爷爷！”4岁的小孙子摇晃着胖胖的小手，朝着一头花白头发和胡须的老者扑过去，手里还拿着一个老虎样子的纸鸢。
“小信儿！爷爷看看，做的怎么样？”陈阁老笑眯眯，抱起小孙子，腰身硬朗，手臂孔武有力，眼睛炯炯有神。
“飞不起来！爷爷！”小信儿嘟着小嘴，不满意。
“爷爷看看，哎哟，这里破啦！漏气了，自然飞不到天上去！”陈阁老亲昵的摸摸孙子的头。
“破了？”小信儿奶声奶气的说。
“嗯！信儿，去，拿张废纸来，爷爷给你把破的地方糊起来！”陈阁老笑眯眯的说。
“哦！”小信儿晃动着两只小胖手，向着屋外的废纸篓子里，摸了最上面的一张硬纸，摇摇晃晃的递给他爷爷，“爷爷，给！废纸！”
“乖孙儿！”
第215章 215 像一位故人
“信儿真棒，这帖子正好！”陈阁老笑的白胡子一翘，就要动手撕了那帖子糊纸鸢。
他习惯性的一瞥那帖子上的字，“哎呦，字儿还不赖！”
接着，他又顺着字，看了下去，一看之下，想要撕帖子的手，却停住了。
“爷爷，怎么不撕？”小信儿奇怪的问。
“爷爷在看字。”陈阁老下意识的说，奇怪，这帖子上并不像以前那些拜帖，云里雾里的一大堆，最后，还是要么想要他的举荐书，要么请他再出山，都是些俗人！
这个帖子上，清清爽爽的只有一句话，“祝陈老福寿两全，喜乐安康。”
但是那个康字，却故意少些了一笔，像个错字。但是，以这人的字和笔力来看，必然是个文者，“康”这么简单的字，除非是因为写字者故意这样写，否则，不应该出错。
如果说，是故意少些一笔，那就是因为回避了这个字。那可能这个字，是写字者的父母或者敬重的人，名字里有这个字，才会这样书写。
他以前，便见过这样“康”字以少写一笔来进行回避的，回避的是他已故的母亲，那是自己这一生最得意的一个门生，也是知己……
唉！只可惜，那个孩子，已经不再人世了！
陈阁老收起心绪，眉眼间透露出一丝悲伤和遗憾。“这个纸不好用，信儿换一张”。他亲密的对小胖孙儿说，手里提着帖子，急冲冲的走出了屋外。
“顾沁！顾沁！”陈阁老着急的喊。
“唉！老爷？”顾管家一溜烟的跑过来。
“这张帖子，是谁送过来的？”陈阁老有些激动的问。
“一个书生”。顾管家看看有些眼熟的帖子，急忙答。
“人走了？”
“没有！老爷！还在门外等着呢！”刘允见他们老爷兴匆匆的冲过来，急忙答话。
“快！请进来让我见见！”陈阁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期许。
“是！”刘允答着，小步快跑的去开门。
顾管家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嘟囔，“今儿个老爷是怎么了？居然见客了？”
刘允笑呵呵的说，“顾管家，也有您老看走眼的时候！我说那个小子，好像不太一样吧……”
“别磨叽了，快去看看人走了没！”顾沁喘着粗气，气喘吁吁的说。
……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
在沉沉的暮色下，一个好看的少年，站在黄昏的余辉里，高挑瘦弱的身子，却带着盛气凌人的气场，让人一见而不能忘怀。
“这位少爷，我们爷请您进去！”顾管家亲自迎出来。
“那字，陈阁老终于见到了！”墨千宸微微一笑，露出偏偏惊鸿，惊若天人的笑容。他一转身，整个黄昏的暮色，仿佛都亮了星空。
“少爷！快请！”
墨千宸不慌不忙的走进朱漆大门，仰望站在正堂门口，翘首以盼的徐徐老人，和他头顶的一隅广阔的天空，离的老远，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三个大礼。
“你……是谁？竟然像我的一位故人？！”
第216章 216 说客
“你是何人？”陈阁老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看着这暮色沉沉中的恣意少年。
“小子墨千宸。”墨千宸恭谨回答。
“墨千宸……不是他……是了，怎么可能是他？”陈阁老带着一丝遗憾和伤感。对着走近的墨千宸招招手，“来吧，进来说。”
墨千宸毕恭毕敬，跟在陈阁老后面进了内堂。
内堂的摆设，清新而简单。
正中大党除了一张“精忠报国”的巨大匾额，和下面的两把八仙椅，便什么也没有了。
听到外面的声音，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内堂传出来。
“侲儿来了？”一声低沉而惊讶的声音，带着些许喜悦。一名老妪，从内堂里摸索这走出来，一脸的惊喜。她双目看不到物，只用手朝着墨千宸迅速的摸过来，粗糙而温暖的手，摸向了墨千宸的脸，久久驻足。
“知香！这是客人！不是侲儿！”陈阁老见自己老妻上来就摸了墨千宸的脸，顿时不好意思，急忙拉开自己的老妻，好声好气的说，“知香，小信儿在里面要补纸鸢呢，你到内屋去吧！”
“侲儿……侲儿……就是侲儿！”老妪有些依依不舍，手虽然送了，但是脚上却不肯离去。
“小雅，扶夫人进去。”陈阁老叹气一声。
“是！”婢女扶着老妪，缓缓进去，那老妪还不肯走，有些迟疑的用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墨千宸的方向。
墨千宸心底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但他很快，恢复了爽朗的笑容。
“让你见笑了！内子失明，近几年又失了忆，错把你当成故人了！”陈阁老看着墨千宸，心底也是一阵叹息。连知香也认错了他！侲儿要是还活着，也该跟这个小子一样大年纪吧？
“夫人，念旧。”墨千宸摇摇头，轻声说。
“念旧有什么用？现在是只听新人笑，哪知旧人哭了！”陈阁老莫名其妙的，就跟这刚刚见面的小子，说起知心话来。
陈阁老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这话，明明是在对当朝朝廷发泄不满。他忙转移话题，对墨千宸说，“你的康字如此写法，倒与我一位故人相似。”
“小子如此写，是为了避诲母亲大人的名讳。”墨千宸答。
“哦？！”陈阁老的心中一跳，“好了，天色不早，你且说，你来求见我，所为何事？总不会，真的只是要给我送祝福吧？！”
墨千宸笑眯眯的说，“既然陈大人问道此，小子不敢撒谎。小子，想请阁老大人回宫。”
“你！枉我看错了你！”陈阁老一下子暴跳如雷，“我还以为，你跟外面那些俗人不一样！原来，你也是个说客！也是那太后的说客！哼！走吧，送客！”陈阁老大怒之下，哐啷一声站起来，恨不得把桌子都要掀翻了。
墨千宸看着陈阁老孔武有力的样子，心中高兴，阁老大人，还健壮的很呢，连火爆脾气，还跟当年一模一样！
“阁老大人误会了，我是说客不假，但我不是太后的说客！”墨千宸作揖，不慌不忙的说。
“那你是何人的说客！”陈阁老气的胡子直翘。
“我是，天下黎民的说客！”
第217章 217 翰林院编修
“屁话！”陈阁老一声骂，若不是墨千宸沉稳，早就被他三言两语骂走了。
“我懒的跟你小子掰扯，走吧，走吧！”陈阁老站起来，向外赶人。
“我只问阁老一句，若是那个侲儿还在世，阁老必不会闭门谢客、不问世事吧？”墨千宸看着陈阁老的眼睛，毫不避讳的说。
“侲儿……你以为你是谁？敢提侲儿！”陈阁老勃然大怒。
“我只问阁老，是也不是？”墨千宸丝毫不为所动。
陈阁老的目光，看向了遥远的天边，若是侲儿在世，现在应该是皇上了吧？！聪慧沉稳的前太子，又是嫡皇后的嫡长子，文武双全、颇得人心。只可惜，那一场大火……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