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醒醒,咱说是你儿子事儿,不是我儿子事儿。”楚宁顺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白天时候我本想跟弘昇讲讲道理,后来发现这事讲不成啊。他还没启蒙,我跟他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孩子连这几个字连起来都不会读,说了也是白说。”
“这不是还小吗,等大点儿自然就好了。”胤祺像是满不在乎一样翻了个身,“再说弘昇才多大,读书多苦啊晚几年再开蒙也不迟。”
之前楚宁很少主动跟胤祺说弘昇事儿,在府里时候胤祺也很少让弘昇去主院,原本以为是他贴心怕提孩子两人都尴尬,现在看来这人是在有意为之啊。
“弘昇今年虚岁五岁,五岁时候爷您都进上书房了吧。”其实也用不着拿大清朝皇子严苛教育来举例,哪怕是后世再宠孩子家长,到了岁数不都得乖乖送幼儿园去,弘昇如今五岁都能上大班了,这会儿开蒙都有点晚啦。胤祺这般做派打眼一瞧是宠孩子,可细细一品,他这是想把弘昇往废了养啊。
“胤祺,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故意。”楚宁不愿意为了这事跟他绕弯子,心里怎么想也就怎么问了。楚宁坐在床上愣是把刚转身背对着自己人又给掰了过来,“那可是你亲儿子!”
胤祺本不想说这事,可事到临头不说也不行,他仰躺在床上气势本就不比楚宁这会儿气势汹汹居高临下盯着自己,想坐起来把又被她一只手给摁了回去。“就这么说,我好看你表情是不是又唬我了。”
“弘昇是府里大阿哥,但到底是庶出。这几年我看几个哥哥们争来斗去看厌了,不想往后咱们府里孩子也为了这仨瓜俩枣斗得跟个乌眼鸡似。”胤祺说着说着自己都心虚,“不过爷都想好了,也不是不让他……”
“也不是不让他学,只不过晚一点随意一点,他愿意学就学,不愿意您也不强求,反□□上一个阿哥爷总是养得起是不是。”楚宁没法说胤祺这般想好还是不好,这年头家中庶子多是任由其随意长大,最后分家时候给些房子银子和田地,就算是全了一场父子情谊。
“你只想到儿子成不了才便翻不起风浪,那你就没想过真养废了弘昇到时候见天闯祸,是你这个当阿玛能狠心不管,还是我这个当嫡额娘能撇得干干净净。”楚宁看着眼前男人,也不知道是该高兴他不是那等宠妾灭妻有了孩子不要女人主儿,还是生气他居然能想到这么刁钻角度,也真是不容易。
“谁从小读书习字都不是奔着要拆家造反去,读书读到底还是为了明理二字。若是连理都不让弘昇明,你又怎么能保证孩子往后就能老老实实,任凭你这个阿玛给他划一条道便按着你道儿走完一辈子。”
楚宁深深看着胤祺,“哪怕孩子真听话了浑浑噩噩一辈子,到时候你心中就半点愧疚都没有吗,你带他来人世走这一遭就是为了让他做个听话闲散宗室吗。”
“哼,皇玛嬷还说要给我找个厉害人管着我,这下倒好,爷看你啊就是假厉害,心里想这些怎么就这么,就这么……”胤祺躲过楚宁还想摁住自己手也坐了起来,就是想了半天想不找合适词儿,差点把自己憋个半死。
“你少来编排我,我这不是想得简单想得单纯。”楚宁此刻寸步不让,一点反驳余地都不打算留给胤祺,“我知道你是不想府里庶长子太能干,怕因为这个往后府里不安宁。孩子是你和刘氏生,生孩子时候你可没问过弘昇想不想来世上走一遭。
如今孩子生下来了这么大了,他额娘不是多靠谱,那你这个当阿玛就更应该担起这个责任,把孩子教好。孩子只要是教好了懂事明理了,自是生不出不好心思,再退一万步说,就是有那心思了,到时候你这个阿玛再拿祖宗规矩家法伺候,你自己也不心虚,不遗憾啊。”
“就你常有理,说得道理全都在你那边去了。”楚宁话听得胤祺心软,但嘴上却还硬着。“你说了那么多,怎么不瞧瞧直郡王和太子,老爷子倒是想用祖宗家法呢,有用吗。”
“那皇阿玛有因为这个就把你们或者更小阿哥们当个玩意儿养着,能吃会睡有银子供着就成了吗。”楚宁知道胤祺如今就是钻了牛角尖,他自己前几年不懂事有了弘昇,现在后悔府里有个庶长子就想往回找补。
“哪怕你们现在一个个把太子逼得不敢出毓庆宫,十七十八他们不还得照样天不亮就去上书房,也不见皇阿玛那儿不管了啊。”楚宁说完这些也不管胤祺受不受得了,“我看啊你就是棒槌!还说不明白了,不说了!睡觉!”
棒槌从没被这么教训过,大半夜看着楚宁后脑勺明明困得要死,脑子里却又想得乱做一团,一会儿是弘昇笑盈盈往自己怀里扑样子,一会儿又是当年自己汉字写得不好被皇阿玛罚样子。想到最后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额娘,您就别操心了,昨晚我们就是说说话说得晚了些,哪有吵起来。”第二天胤祺果不其然睡晚了,楚宁让顺儿回城去给他告了个假便没把人叫醒,没想到昨晚自己说话声儿可能高了些,赫舍里氏知道之后连忙就过来问来了。
“高些?”赫舍里氏有些不信,自己女儿什么脾气她是知道,当初家里武姨娘谁也不怕,也就楚宁凶起来她还有些忌惮。“高些也不成,姑爷那么晚回来不是回来听你教训。”
甭管关系好不好,这些年赫舍里氏跟张保连脸红时候都少,就更别说认真吵上一架了。楚宁看着自家额娘苦口婆心模样,突然就放弃了辩解和说服,自己与赫舍里氏之间相隔何止是一代人,分明就是几百年岁月带来思想鸿沟哪里是劝一劝就能说服。
“岳母您放心吧,我就喜欢宁儿声音大着些,那些说话跟个蚊子叫一样,听着烦人。”楚宁没说话,倒是胤祺这会儿从里间出来把话头给接了过去。
楚宁知道胤祺是想在丈母娘跟前显摆显摆他多好,就是这话一出口楚宁都头疼,这话一说不就说明除了自己这样,他还见识过不少其余都是温温柔柔轻声细语,这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赫舍里氏是过来人,女婿一出来眼睛就一直粘在自己女儿身上没离开过,这样场合旁人再留下说什么都不合适,便随便找了个由头就出去了。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会儿,我让顺儿给你请了假,今儿就不出门了吧。”大热天,每天天不亮就往城里去天黑了才回来,再是身子好也经不住这般折腾。这会儿胤祺说是起来了其实劲儿也没缓过来,见着赫舍里氏出去整个人就又垮了吧唧,倚着楚宁坐下就不愿动弹了。
“不出门了。”胤祺想要靠在楚宁肩头还得往下出溜些坐着,这姿势瞧着都不舒服也不知道他干嘛非要这么努着。“昨儿晚上你睡得倒香,半夜还磨牙了,就留爷一个人琢磨大半晚上。”
“那爷倒是琢磨明白没有啊。”两人一直没分房睡,这些日子实在馋得紧时候两人也琢磨实践过不少不伤身花样,反正这般磕磕绊绊过来现在只要胤祺睡在自己身边,楚宁晚上就睡得特香,他半夜睡没睡着那还真不知道。
胤祺长叹口气,“明白一会儿怕是明白不过来,可府里事儿本就是你这个福晋说了算,弘昇是府里大阿哥,既然你这个嫡额娘说应该启蒙那就听你。赶明儿我让人去寻摸个好点先生请到府里去坐馆,到时候就让弘昇先回去吧。”
“啊?”胤祺嘴硬不承认他想通了楚宁想到了,但就是没想到这位爷想得也太通了,“这么快啊,这才出来多久啊就让孩子回去,再说弘昇回去了园子里就剩我一个人天天等你从京城过来啊。这叫外人瞧了,不是笑话嘛。”
“况且孩子刚进学要适应地方多着呢,刘氏不懂我没工夫,你这当阿玛不能真找个先生就不管了吧,甩手掌柜也没那么好当。”楚宁还记得当初自己要进小学时候闹了多少笑话,光怎么背书包自己爸爸就教了两天才学会怎么正着把书包背好,就更别说其他了。
“那怎么办,现在不开始等天气凉下来再进学,孩子更没法坚持。”胤祺靠在楚宁肩膀上也不敢靠实怕压着她累,但是又不想起来,就咬牙这么别扭着,“走着瞧呗,孩子嘛先生都找好了还由得他不去?到时候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