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芒沙砾(83)

“……”

江父:“行了行了,修好了,拿着你的宝贝滚。”

江见疏接过来,温和道谢:“谢谢江师傅。”

江父挥了挥手,一副看见他就烦的神情。

“对了,”江见疏想起什么,“您和我妈要去帝都?”

“不一定,只是可能。怎么?”

“没什么,就问问。”

帝都。

倒是让他想起了什么。

江见疏看向手里的钢笔,若有所思。

-

江父江母是一对行动派,在家歇了没两天就动身又飞走了。

江母心情非常好,临走前还对乔柚抛了个飞吻,说:“乖崽,等妈带特产和小礼物回来。”

短短两天,江母对乔柚的态度是肉眼可见地突飞猛进,称呼从儿媳妇到女儿,最后张口就是“崽崽”。

乔柚头一回被女性长辈这样对待,她自认年纪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受宠若惊好半天,等两人走了,她转头问江见疏:“咱妈对宋宋也是这样吗?”

“差不多,”江见疏说,“你看我和阿舟那张照片就知道了,她一直恨不得我和阿舟是对姐妹而不是兄弟。”

“……求女心切啊这是。”

江见疏点头:“以前还好,没这么严重。后来应该是被我气多了吧。”

乔柚:“……”

你还挺自豪。

在宣江和在临城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没有工作是一回事,另一方面,就是“家乡”带来的闲适与放松感。

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大概是乔柚这些年来过得最放松的一段时间。

不用为了生计咬牙,不用为了安危提心吊胆,在最舒适的环境里,每天醒来身边都有恋人作陪。

乔柚经常能收到江母的消息。江母把她和宋酒拉了个三人小群,分享自己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有时还会因为她和宋酒没及时去朋友圈点赞而伤心,当然都是装装样子,有点像在撒娇。

仿佛抛却了年龄的差距,对面的不是威严冷酷的长辈,而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这种相处方式对她来说充满新奇。

临近春节,江母在群里说准备回来了。

叫我妈:【@宋崽,崽崽,你和阿舟什么时候回宣江?】

与之对应的,江母让乔柚改的群昵称是“乔崽”。一开始乔柚是拒绝的。

宋崽:【三十当天(流泪)(流泪)】

叫我妈:【那挺巧,我也三十回,不急。】

乔柚忍不住说:【年夜饭来得及吗?】

叫我妈:【你还想自己做?】

乔崽:【?】

乔崽:【不自己做……吗?】

江母发来豪迈的语音:“做什么做,不嫌累啊?让阿疏那臭小子订酒店去!”

这条语音发来的时候,江见疏就在乔柚边儿上。

她转头看过去。

江见疏面色不改,修长的食指抵住语音键,凑近说:“给报销吗。”

语音发送成功。

几秒后,江母的语音回过来:“报个头。”

江见疏:“那AA吗。”

江母:“你多大?钱挣来干嘛的?”

江见疏耐心说:“又不报销,又不AA,周女士,都这个时间了,我上哪儿给您订去?您要早两个月那还有得说。”

还有一个星期就过年了,各个饭店的年夜饭早的提前两个月就被订满,慢的一个月前也没席位了。

这个时间确实不好办。

过了好一会儿。

江母说:“那你看着办吧。订不到你到时候去超市买几袋速冻水饺,咱全家人煮点儿饺子吃也够了。”

乔柚说:“其实年夜饭我可以做的。”

江母:“你是想让我变成恶婆婆吗?”

乔柚:“。”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乔柚还听不出来江母是不想让她干活,那她真是头猪。

江见疏嘴上是那么说,实际发完语音就开始找还有没有餐厅能订年夜饭。

最后倒也真给他找着了,那家酒店原本已经预定空了,正巧有一家人出了点状况当天没法去,便取消了预约,酒店方立马联系江见疏,问他还要不要。

年夜饭定下之后,乔柚拉着江见疏出门置办年货。

每年春节前,都是批发市场最热闹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来置办年货,人山人海挤成一堆。

将近一个月的休养,江见疏手上的伤恢复得相当不错,但乔柚还是怕这种人挤人的情况会给他的手带来负担,便说:“你在这儿等我,我进去拿几副对联。”

江见疏无奈地笑,应了声好。

店铺里过道狭窄,偏偏人又多,乔柚挤进去都出了一身汗。她把围巾往下扯了扯,认真地挑选对联和福字。

好不容易看中了一副,她刚拿住,一只手从另一头伸来,也抓住了这副对联。

乔柚抬头,一愣。

对面的人也怔了怔。

有人挤着要出去,乔柚忙让了让,另一头的力道松开,对联落入她手里。

乔柚看了眼手里的对联,情绪复杂地抬眼再看过去。

谭冬面色平静地说:“有空吗?聊会儿吧。”

这样的话,从别的任何人口中说出来,乔柚都不觉得有什么。

唯独谭冬。

她从来没想过,还会有谭冬对她说“聊会儿”的一天。

从前谭冬和她之间,只有命令,然后服从。

乔柚唇瓣动了动,说:“先把东西买好吧。”

她和谭冬前脚后脚,一人拎着一个红色塑料袋儿出来。江见疏收了手机,看到这幅画面,顿了一顿,询问的眼神看向乔柚。

乔柚走到他跟前,小声说:“遇上了。”

江见疏低应,从她手里接过东西。

谭冬看着两人自然亲昵的动作,沉默着半晌没说话。

最终摸了根烟出来点上。

“找个地方坐坐?”她说。

她的态度让乔柚有些不习惯,静默了几秒才摇头:“不了,就在这儿说吧。”

谭冬扯唇,带点自嘲地笑了声,随即看向江见疏。

在她说出什么之前,乔柚挽住江见疏的手说:“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了,这是我先生,不是外人。你应该见过。”

谭冬吐出口烟:“确实见过。”

寒风将女人吐出的烟吹散,手中的火光明明灭灭,往指间爬。

一时无话。

乔柚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沉默,让她想起从前在那个家里,她和谭冬之间数不清的,她难以反抗的寂静。

这时谭冬终于开口了,她说:“你之前回过一次家,对么?”

乔柚:“之前?”

“12月,你——和他,”谭冬抬手,烟头指了指江见疏,“还有两个人,有个长得和他很像的。”

乔柚想起来了。

就是上次回宣江的时候,她当时失忆,江见疏带她回去那附近看过。

“……你怎么知道?”乔柚问。

“看见了。”

“……”

谭冬吸了口烟,缓缓说:“本来,我打算把房子卖了。”

乔柚一愣:“卖房子?为什么?”

“贫穷、疾病,等等,”她垂眸自嘲地笑了声,“人到中年,难免落魄。原因很多。”

乔柚张了张口。

“不过,还是没卖。”

不是没卖成,是没卖。

听上去是她自己不想卖了。

乔柚不知道说什么,片刻,也只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烟雾缭绕中,谭冬眯了眯眼,嗓音平静地道:“因为我在想,万一哪天你回来了,却发现家不在了,会不会难过。”

乔柚怔愣。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给她造成的冲击却不小。

她好像等了这句话很久,可听到了,她却发现,她等的又不止这些。

喉间抑制不住的酸涩,乔柚快速地眨着眼,想把眼前的模糊压回去。

她问她:“……可你为什么,那时候没来找我呢?我失踪的时候,我被找到之后,你都没有来。”

谭冬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半晌,她说:“你现在是个记者,做得很好,每一篇报道、采访,我都看了。”

乔柚看着她,没吭声。

然后她听见谭冬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说:“我始终是你的母亲,我不会害你。你现在做的这些,不就说明我当初的给你选的路是对的吗?乔柚……如果我当初没有改你的志愿,你又能保证现在,你还能有这样的成就,这样的成功吗?”

脑海里翻腾的思绪,忽然静止了。

上一篇:百闻不如一贱下一篇:神在心动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