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芒沙砾(40)

江见疏半开玩笑地说她又欠他一次:“学妹,你欠我的越来越多了。”

他说这话时眼尾微勾,半弯的眼像在蛊惑谁。

乔柚心跳漏了一拍,挪开视线望向江临舟,生怕被他看出自己的慌乱:“你就是个奸商,下次我欠江临舟的。”

江临舟没什么表情地说:“欠我的不也得还?”

乔柚:“……”

江见疏失笑。

饭后,天暗下来,个别班级的家长会已经结束,江见疏和江临舟要先回一趟宿舍,乔柚和他们分开,带着已经快凉的旺仔牛奶回教室。

家长会正好结束。

谭冬从教室出来,看见乖乖站在走廊的乔柚,脸色比家长会开始前好了一些,但也没晴朗到哪去。

乔柚叫了声:“妈。”

“我听你们班主任表扬你了,”谭冬说,“但这也是你应该做到的。”

“……嗯。”

“上次是一分,这次是三分,下次你打算落后别人多少分?”

“……”

谭冬逆着光,目光如审判。

乔柚感觉呼吸变得艰难:“不会再落后了。”

“我要更明确的保证。”

“……”

她抱紧怀里渐渐变凉的牛奶,一字一顿说:“下次我会考到第一,也会考进重点班。”

乔柚感觉自己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美人鱼。

小美人鱼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而她每说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喉咙里来回地磨。

“事不过三,你最好说到做到,”谭冬说,“不要像你爸一样,让我失望。”

谭冬离开了。

乔柚回到教室,她月考的那些卷子被整整齐齐放在桌面上。卷子已经是订正后重新发回来的,谭冬在她每一道错题旁边都备注了让她好好反思的丢分点。

尽管这些丢分点已经在老师上课讲解卷子时她就已经知道了。

谭冬的字很好看,乔柚小时候练字就是学着她的字练的。

哪怕到现在,她的字迹也和母亲有七分像。

乔柚看着试卷上她自己的字和密密麻麻的红色字迹交杂缠绕,一种无形的恐惧渐渐袭来。

她好怕。

好怕将来成为第二个谭冬。

余光里闯进另一抹红。

乔柚拿过那罐旺仔牛奶,“啪”一声打开,大大灌了两口。

甜。

好甜。

太甜了,甜过头了。

比那颗奶糖还甜。

她感受着香浓的奶甜味儿在口中化开,长久未能淡去。

——都说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

想起少年含笑的眉眼,乔柚弯了弯嘴角。

嗯,他说的是对的。

-

乔柚开始频繁地往高二跑,一开始说自己来还人情,后来为了让自己的行为不显得太刻意和突兀,便拉着学习来当掩护。

“我已经是我们班最厉害的那个了,找不了别人,”她理直气壮,“而且我哪有那个时间跑各个办公室去找老师啊,当然是找你们解惑最快啊。”

江见疏彼时一副配合她的表情,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行,拿题来吧。”

他的话让乔柚腰板挺得更直。

她想,江见疏都允许她去找他了,不去白不去。

相比较江临舟,江见疏更忙一些,除了学生会的事情,还有竞赛。有时候乔柚跑楼上来只能见到江临舟。

但是她总不好扭头就走。

这显得她专门来找江见疏似的——虽然是这样没错。

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小心思,乔柚只好装作没事人一样把题给江临舟。

江临舟不像江见疏委婉地给她留面子,他经常扫一眼题目,面无表情地就说:“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你的全班第一是注水牛肉吗?”

这话踩中了乔柚的小尾巴。

她本来心思就不纯,带来的题有的是真不会,有的是不懂装懂,一般是后者。

“你才注水牛肉!”乔柚抻着胳膊一把夺过本子,气急败坏。

“实话实说而已。”

“撤回撤回,我不要听这种实话!”

“那你想听什么,”江临舟说,“我不是阿疏,说不了什么好听话来哄你。”

乔柚耳朵更烫,她知道江临舟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他看出什么了,他说话就这样,可她听进耳朵里就像是被人扒开层层草垛,看见了底下埋着的宝藏。

她一下子就炸毛了,慌慌张张地想要把草垛盖回去。

“谁要你哄了——不对,谁要你们哄了,”她感觉自己脸在烧,只想赶紧找个借口以证清白,“学长说话也不好听啊,他都是表面好听实则挖苦。江临舟,我觉得你是时候学一下怎么理解别人的言下之意了。”

总之先甩个锅。

为了显得自己更占理,乔柚又说:“我这是为了你好,像学长那样心口不一的好歹会说漂亮话哄女生开心,你这样表面功夫和阅读理解都不过关的,会把女孩子气走的。”

江临舟抬眸,盯着她看,没说话。

乔柚:“……干嘛?”

江临舟:“你该走了。”

乔柚:“?”

乔柚反应了一下,恼了,把他手里的自己的那支笔也夺过来:“走就走!”

她算是懂了,这兄弟俩真不愧是兄弟俩,都气人。

乔柚转身,猝不及防撞进身后人的怀里。

她往后退两步站稳,揉着脑袋往上看,对上江见疏似笑非笑的眼。

她一呆。

“这就回去了?”江见疏问,“不会的题阿舟给你讲过了?”

乔柚光顾着平息心跳,没回答他的问题,恼羞成怒地怪他:“学长,你好好的站人后面干什么?”

“不站这儿听,我还不知道学妹对我意见这么大。”

“我没……”

“心口不一、会说漂亮话、说话不好听?”

“……”

“学妹,你不觉得这些话很矛盾吗?”

江见疏一顿,缓道:“你不是来找阿舟问题的吗?问个题还脸红?”

乔柚一惊——江见疏应该没察觉到什么吧?

她不知道别人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但她总在担惊受怕。

想要悄悄地表现出对待他和对待别人的不同,却又不想被他察觉。一点风吹草动,对她来说都是惊心动魄。

乔柚自顾自地纠结着,支吾两下,借着打响的上课铃抱着本子溜走:“上课了,我回教室了。”

她边往教室跑,边想,下次一定要在他面前冷静些。

乔柚之前看过一句话,说,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可她觉得自己的马都快摔死了,不能再乱了,再乱连兵都得折。

-

乔柚用了一点时间来习惯面对江见疏时的兵荒马乱。

他的目光于她而言太璀璨,于是她便学着不过多贪恋那双眼睛。将注意力放到江临舟身上时,她连说话都会自然很多。

每次这样,她都在心里暗暗地对江临舟道歉。

就这么一直到期中考。

期中考成绩公布的前天晚上,乔柚几乎失眠一整晚。这次的成绩已经不仅仅涉及到班级排名,还会重新划分普通班和重点班。

但是她的失眠并不因为即将公布的成绩,而在于考试前两天,谭冬给她发的一条短信——

“记住你自己的承诺。”

乔柚当然记得。

谭冬的一切都在让她喘不过气。

如果不是学校里没有她,如果不是学校里有江见疏。

她也不会这么喜欢这所学校。

第二天成绩出来了,乔柚的总分排在年级第十。

她进重点班了。

乔柚发了许久的呆。

同桌这次排在年级16,和她一起进了重点班,高兴得不停碎碎念,忽然停了下来:“柚子,你怎么哭了?别哭啊——”

乔柚这才发现自己在哭。

压在肩头两个月的重担在这一刻卸去,她分不清自己在为什么而哭,但她就是哭得停不下来,比那次家长会谭冬让她当着全班的面难堪还要哭得厉害。

班里很多同学都围过来安慰她,乔柚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没太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句:“哎哎,江见疏来了。”

身边的人好像散了,就连同桌的声音都变小了。

然后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

乔柚泪眼朦胧地抬头。

江见疏站在窗边说:“年级前十的小学霸,出来一下?”

乔柚吸吸鼻子,抹了把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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