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执意要去,宋酒只好应下。
挂了电话,乔柚开始庆幸江见疏出差三天。
三天,足够她整理和平静自己的情绪。
她想,或许没有必要那么快下定论,也许在外租房是因为别的什么事,连宋酒都不知道。
但她发现无论怎么去解,这个环最后还是会在江见疏撒谎这里卡住。
乔柚解不开了。
她在机场悄悄地试探他,得到的是更确定的“江见疏骗了我”这个认知。
宋酒说到报社来接她,等待的时间里,乔柚接到了江见疏的电话:“下班了?”
“嗯,现在在等宋酒一起去出租屋。”
“……好。”
短暂沉默。
乔柚有些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你今天要值夜班对吧?”
“嗯。”
又是一阵沉默。
电话那头有人在喊“江医生”,乔柚努力让语气轻松起来:“你去忙吧,记得好好吃饭,再忙也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好。”
电话挂断,乔柚望着手机发了会儿呆,长长吁出一口气,想要把胸口的不安都吐掉似的。
宋酒不一会儿就到了,两人一起前往乔柚问房东陈姐要的那个地址。
房子在另一个方向,离报社不远,看来也是为了方便上班。
陈姐比她们到得早,边带两人上楼边嘀咕:“只是一个多月没回来住,怎么连地址都忘了呢?”
宋酒替她抢答:“抱歉啊陈姐,她记性不太好。”
“那这记性是有点差哦。”
说话间已经到达门口,陈姐打开门,被屋内的闷味儿呛得咳了两声,边扇风边走进去开窗通风:“你决定决定吧,还要不要续租。”
乔柚犹豫地踏进屋里。
这套房子规格还是不错的,家具样样俱全,虽然摆设简单,但能看出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乔柚看着陌生的这一切茫然。
她犹豫地问向陈姐:“陈姐,请问这套房子我租了多久了?”
估摸着陈姐也习惯了她的“记性不好”,没再对她的提问感到奇怪:“三个月。你三个月前来租的嘛,你说你也不能确定要不要长时间住在这,就租了三个月。”
“三个月?”宋酒诧异道,“你好好的在外面租三个月房子干嘛?”
这也是乔柚想问自己的。
她沉默,心又渐渐往下沉。
所以江见疏真的在骗她。
他们是夫妻,她要在外租房江见疏怎么会不知道?何况显然,她是真的在这里住过。
一个丈夫得对妻子不上心到什么程度,才会连妻子在外夜宿也不知道?就因为他忙、经常不在家,所以不知道?
乔柚觉得江见疏不是这种不上心的丈夫。
客厅有用信息太少,她抬脚迈向房间。
宋酒十分警惕,寸步不离她身边,对那位陈姐时刻防备着。
她停在房间门口小声道:“柚子,我在门口守着,你进去看看吧。免得咱俩一起进去了被锁在里面。”
乔柚能理解她的防人之心,点头说好。
房间里也充斥着一股封笔许久的闷味儿,她捂了捂鼻子,拉开窗帘,傍晚懒洋洋的夕阳光照进来,总算给这间房子添了几抹不那么压抑的亮色。
房间里东西也很少,化妆品和护肤品零散,衣柜里衣服不多,折叠整齐。
被子平整地铺在床上,是个单人床,枕头也只有一个。
有用信息实在是少。
乔柚站在原地苦恼了一下,望向床头柜。
只有这里没看过了。
拉开床头柜,入眼是一本夹着书签的书,书的旁边是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礼盒,模样怪精致的。
她好奇地拿起礼盒,目光却被礼盒底下的东西吸引了。
乔柚猛地一顿。
只一瞬,她听见了潘多拉魔盒打开的声音。
——那是一本离婚证。
第16章 瑰芒沙砾 一场雨就这么在浴室里下开。……
乔柚脑子是懵的。
她维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半分钟, 冲击才在脑海里排列成清晰的信息。
她缓缓放下礼盒,转而拿起那本离婚证。
持证人:乔柚
登记日期:20xx年7月31日
再往下,是她和江见疏的基本身份信息。
大脑一阵尖锐的闷痛,像是海啸席卷了所有思绪, 模糊而零散的片段浮现又消失, 难以拼凑完全。
刚刚的画面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对了, 是江临舟和宋酒的婚礼——然后呢?
乔柚扶着额头, 努力抓住刚刚的片段。
那应该是江临舟和宋酒婚礼的时候。
当时江见疏已经来到临城一个月, 她是宋酒的伴娘, 他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江临舟的伴郎。
和江临舟的白色西装相反, 江见疏一身黑西装, 兄弟俩的气质倒是微妙地对调了一点。只是冷酷的黑色仍然盖不住他身上懒懒淡淡的儒雅, 就像白色也难以融化江临舟的克己冷傲。
她和江见疏许久未见, 褪去了年少时的熟稔,那天他们就像最普通不过的朋友, 交流来往平淡如水。
乔柚酒量不错,宋酒就不行了, 明明名字里有个酒, 实际却是个一沾就倒。所以她给宋酒当伴娘的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替她挡酒。
一杯接一杯,酒精滑入咽喉,辛辣又苦涩。
一只手忽然挡在她身前,与宾客碰杯。
她抬头,看见江见疏紧绷利落的颈部下颌线条。
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乔柚感觉心脏也随之猛烈跳动了一下。
他替她挡下了大部分的迎宾酒。
但他们没有交流,她向宾客说着感谢的话,他喝下敬与宾客的酒。
喜宴上灯影流转, 笑语未歇。
到最后,乔柚都快分不清自己有没有喝醉。
她想,应该是没有的。
……
乔柚用力按了按太阳穴,之后呢?
之后——对了,喜宴结束后,她好像去找了江见疏。
她还是叫他:“学长。”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她,眼眸低垂。
男人身姿颀长,一身西装衬得肩背更挺拔。他站在酒店走廊里,眉目间耷着懒意,勾起的眼尾被酒气熏染,唇下的痣点缀一抹欲色。
乔柚像是被蛊惑,走近他:“谢谢你替我挡酒。”
她闻到他身上的咖啡香味,化去了不少酒精的难闻气息。
他回:“不客气。”
淡淡的疏离,平静的客套,悉数卷入懒倦的嗓音里。
叫人生气。
乔柚抬头定定地看他,心想,她其实应该醉的。
……
头疼渐渐褪去。
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酒店房间。
偌大的客房,凌乱的床,日光透过紧闭的窗帘渗进来。
还有她眼前赤.裸着上身的江见疏。他逆着光,神情看不分明。
乔柚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而坚决:“江见疏,你要对我负责。”
……
乔柚闭眼深深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思绪渐渐清明。
江临舟和宋酒都说,她和江见疏在他们婚礼半个月后紧接着领证结婚了。原因只有她和江见疏两个当事人清楚。
促成如此迅速而果断的婚姻,原来是这个原因么?
她和江见疏酒后乱性,所以江见疏要对她负责。
一夜情。
多么荒谬而可笑。
“负责”还是她提出来的。
乔柚知道自己不是拿贞操当圣物的人,她只是把它当筹码,用以绑架江见疏。
她气他的疏离冷淡,也气他们之间的隔阂。
——归根结底,放不下。
放不下,还喜欢,所以要赖在他身边,要将他与自己用不可分割的方式缠在一起。
哪怕这个方式,并不光明。
乔柚先是如释重负,下一秒便被涌上来的酸涩苦楚填满整个胸腔。胸腔装不下了,便翻涌着溢出鼻腔与眼眶。
涨得人头晕眼花。
宋酒原本靠在门边防止意外,和陈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突然注意到乔柚似乎在哭,顿时也顾不上什么防不防备了:“柚子,你哭了?”
听见身后的脚步身,乔柚“砰”一下合上抽屉。
这动静把宋酒吓了一跳。
“怎么了?”
“没什么,”乔柚飞快抹掉眼泪,迟疑一下,拿着那个长方形礼盒起身,“我看完了,没什么特别的,我们走吧。”
宋酒狐疑地盯着她泛红的双眼看:“真的没什么?那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