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自然明白，刚离开星防科技大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无数次的训练早已将那些射击驾驶动作，形成肌肉记忆与条件反射，可当真的在危急时刻开枪击毙恐怖分子以及驾驶安全舱掏出敌营的时候……用卡教习的话来讲就是：“这劳什子全他妈放屁！”
“这台机器……”卡教习使劲儿的拍了手边那台巨大的模拟仓，搞得殷素心惊胆战的，恐怕教习大力一些就把这金贵的仪器给敲坏了。
“这台机器就能让你体验一下真实战场中的紧张感，训练压力之下依旧保持精准的判断力。”
模拟舱可以说是意志力和战斗意识的操练，这种精神训练是不可少的一课。殷素以为提前得知自己的判断不会造成真实人类的死亡，就无法还原当时的心境，可她错了。
真正坐进模拟舱的那一刻，殷素才体会到什么叫做身心不受理智所控。
她是这场战役的指挥官，东线火力密集，可一旦将士兵调往东线，那么西线的布防薄弱便会令敌人有机可乘。双方都在试探，摸不准对方的真实战力。
敌方目前派出均为重量超过五千吨的大型战舰，而我方均为重量不足五百吨的小型战舰。
敌方战舰装备了先进的抗激光装甲，而我方战舰的防御极弱。
唯一的优势便是轻巧。
她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战场指挥系那门《经典太空战役赏析》课程里提到的“头狼登陆”战役。
以弱胜强讲究战术，说穿了就是把握敌人心理，可面对外星系生物，殷素没有任何把握在心理吃透对方。到底都不算是同一物种，心态岂能用常理来揣测。
这一刻的她已经忘却了自己是在面对着一台输入好数据的模拟机，尽管数据可能会因为内部的智能神经网络而不断地做出调整，可只要是计算机就有漏洞。那些对付计算机程序的技巧，在模拟舱中某种气体和逼真的环境渲染下，殷素已经彻底忘记了。
她以为自己在真实的面对一场战斗，甚至还能在显示屏中看到被打落的战舰，可以从传来的视频中看到驾驶员死前的挣扎，可以从空气中闻见硝烟弥漫。不停的汇报，不断地消息传来，殷素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狼群集结战术，轻巧灵活，机动配合，最适合当前这支配合模拟的小支部队，只要拿下地方一艘重型战舰，就可突出重围，破坏对方的封锁线。
卡教习观察着殷素的表情，女孩的额头上汗水不断地滴落，面容也时而愤怒时而痛苦，更多的时候是严肃，和任校官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严肃，不断地发号施令，像一个真正的指挥官一般。
卡顾问进入训练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某个与自己长相相同但非要留个胡子的教习，悠然的坐在一旁，喝着东区TEA，看着模拟舱里女孩奋力指挥。
“她坚持了多久，快败了吗？”卡顾问脸上是止不住的担忧。
卡教习无所谓道：“差不多七个小时吧，还挺能坚持的，估计再有一小时就要败了。”
“什么？七小时？这是银河资深成员的训练标准。你莫不是疯了？使用仪器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你把她直接放在里面七个小时，崩溃了怎么办？这是真实模拟，她会陷入战争状态出不来的！”这是一贯温文尔雅的卡顾问第一次这么激动，对着自己这个有些顽劣始终长不大的弟弟，他有些愤怒。
“可……可现在她这个状态，估计战友都死的差不多了，也不能贸然停下来啊。”卡教习面对哥哥的时候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我……我之前不也是这么训练的，我看殷素这姑娘挺强的，应该没问题……任定远那家伙让我给她培养出些狠劲儿来，以防总被坏小子骚扰，我这不就想用战场来磨砺一下她吗。”
“应该？算了，你的训练方式我不应该做出评论……我们只能希望殷素心理足够强大了。”
☆、第三十五章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小时早已过去，殷素依然没能从模拟战争状态脱离出来。
但从她的表情来看，战争似乎出现了转机。
殷素派遣狼群小队——一艘稍大战列舰带领八艘小型战列舰对对方的薄弱点进行了围攻，同时派遣出充当炮灰的战舰扰乱视线频繁游走。
不断汇报的伤亡状况令她紧张，她微微抿了下唇，发出了最后攻击的指令，已经牺牲了太多人消耗了太多资源，成败在此一举。
敌方的三艘大型战列舰接连被打倒，阵型骤乱，面对小团队游击战形式游走的我方战列舰无能为力，甚至在追击过程中差点出现己方相撞的恶性事件。在殷素这方有意识的缩小战斗圈的情况下，敌方大体量战舰的劣势得到了显示，发挥起来饱受掣肘。
指挥舰的舰身一阵晃动，殷素终于在地方战舰撤退后，猛一松气，昏了过去。
殷素醒来的时候，还在模拟舱里，旁边是卡教习和卡顾问关切的表情，以及一个身着白色医师制服的漂亮女医生。
“现在心情怎么样？”卡教习最先忍不住询问。
殷素莫名其妙：“挺好的啊……”
话音刚落，脑海中无数的记忆片段涌入，鲜血，爆炸，不断失联的通讯器，一张张面庞如从真实存在在她的眼前虚晃。
“沈医生，她这是？”卡顾问看向正在记录殷素状况的医生。
沈医生声音冰冷：“这是高强度使用完战争模式模拟舱之后的正常反应，容易对模拟和现实出现混淆。她的身体各项体征和数据都十分稳定，心智异常强大，情感上还需要同模拟中逝去的战友告别也是人之常情。”
卡教习兀的松了口气道：“我就说殷素没问题的吧，训练她这么久了，别看这小身板，里面可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你看她居然还胜利了呢，全联盟也没有几个新人模拟这场战役可以胜利的。”
卡顾问依旧有些担心殷素，但还是搭话：“是没几个，可咱脑袋顶上那个姓任的，很不巧就是其中一个。”
看到这二人还有心思废话，沈医生一场不满，像是训斥小孩子一般板起脸说：“你们就整天瞎胡闹给我找事儿吧。”
卡教习理亏，也没脾气了，闭上嘴巴眼巴巴的盯着殷素等她恢复。
殷素没有令人失望，仅仅十来分钟，她便从模拟状态脱离出来，认清了刚才的经历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模拟。
精神上没有问题，身体上却虚弱脱力。在她的坚持下，没有难看的找医疗机器人来抬走她，而是在卡顾问和沈医生的搀扶下上了医疗车，被带往疗养室。
卡教习出去了很久都不曾回来，卡顾问却坚持要在旁边看护殷素，虽然殷素完全无法理解这两个人为什么一天到晚这么闲，但总算是接受了这份好意。
精神稍稍恢复，她便问：“卡顾问，模拟训练中那些被炸毁的战列舰编号和逝去太空兵的姓名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卡顾问有些惊讶于殷素的观察力，温柔一笑，解释道：“没想到你能发现这个，这是设计的时候玩的一些小门道，里面的每一场战争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些人名和编号也对应着那场战争中真正逝去的人。这是对他们的纪念，也是对训练者的警示。指挥官手上那份电子名册会随着一个人的死去而名字变暗，不断地看着一个个名字变暗是一个非常残忍但有效的训练过程，你要习惯。”
讲到你要习惯四个字的时候，卡顾问精致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关于卡教习和卡顾问这兄弟俩吧，在特别行动部一直是个谜，两个西区面孔长期混迹与东区，又坚称自己是正儿八经的东区人，着实奇特。
但看所有人对他们都多有尊敬，任校官也对他们诸多忍让，殷素料想着二人定不简单。
不简单归不简单，别人的事情，她也没什么好奇。只不过在听说二人决定全力教导殷素的时候，任校官面色古怪：“嗯，他们两个确实是很好的老师，你应该珍惜这个机会。”
“指挥模拟一天，单兵战力训练三天。接下来一个月就按照这种节奏训练。”卡教习给出的训练计划，简单粗暴。
“每晚七点训练结束后，来我这里，我给你开小灶。”卡顾问紧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