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定远的手指又习惯性的轻轻敲击着杯面。
殷素心中一动,机要处,如果不是钉子的话,会是谁?
南易教授自然是知道,任定远这是来找自己要人了,人自然是要给的,但是怎么给,给多少,临时派遣还是长期并入,都是问题。
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先了解下底细,南易道:“我知道你可能回来,只是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快。我还以为特别行动部的组建怎么也要等银河的计划完成之后。”
“那些人怎么会让银河有机会打乱他们。”任定远冷笑,这是殷素第一次感受到他真实的情绪。
愤怒,他在愤怒,他在克制自己的愤怒。
南易教授没曾料到轻易就触及了任定远的引线,想要缓和一下,毕竟保护东区,保护联盟,是大家共同的目的。
闲极无聊开始观察二人的殷素,看出来几分不寻常,任校官曾教导她,在虚假中添加适量的真实,会更容易令人信服。
“所以你借着七分钟事件,快速的组建了特别行动部?”南易问。
任定远表情严肃:“如果联盟不作为的话,保护人类的事情,东区会做。”
南易看着面前这个东区最年轻的校官,他脸上的坚毅看不出一分一毫的虚假。
“说服东区高层让你组建特别行动部,你是怎么做到的?要知道我们搞情报的,最清楚上面的弯弯绕绕,能如此前所未有的一致,这很难。”
“刚到银河的时候我给总长官当过警卫员。”任定远说完还无意识的看了殷素一眼。
南易教授终于,像是突然一下子想开了,松了口:“怪不得。他……他老人家身体还能撑过……”
不等南易说完,任定远就摇了摇头,眼帘微垂,像是为这叱咤风云的一代老将即将陨落而伤感。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南易叹气,“主战派虽然基本把握了联盟的舆论,可是他们隐瞒了太多事情了,一旦议和派利用隐瞒的真相来煽动自主抉择,同时散布恐慌,议和的趋势根本无从挽回。”
殷素听着二人的谈话,心中恍然,接触到这些上层的隐秘,才发现解决一件事情远没有这件事情本身那么简单。
没有人想要战争,但是银河系人类头顶上这颗定时\炸\弹悬挂了实在太久太久了,久到一些人早就忘掉了它。
那失去通讯的七分钟像是一个提醒,在早已迷失的银河系人类脑袋上浇灌了一盆冰水。
醒悟的人明白,只有彻底解决,方能恢复真正永久平和的生活。可偏也有人,只争朝夕,想要现世的安稳。
任定远:“揭露总比隐瞒来得容易,这战一时半会儿是zhan不起来了,就是不知和能拖到几何。”
殷素听完在一旁迷惑,不知任校官说的是“战”亦或是“站”字。
南易教授点头,认同了任定远的判断,建立了信息互通的协议。
听着这二人又一波你来我往的复杂对话,殷素这时候,才深深地理解了任校官让自己读《博弈论》的良苦用心,并且再次给任校官打上了不可信任的标签,和这样的人相处,有一天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呢。
本以为立场相同应该是个和谐商议,可真商议完之后南易教授的脸色并不算好看,任定远给出的条件十分苛刻,可以说情报局吃了大亏,南易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好不容易南易才接受了任定远是个不好对付的狐狸这一现实,又看向殷素说:“殷素,我要向你道歉,对不起。”
殷素哪里见过这阵仗,东区情报局局长,星防科技大最年轻的教授,给自己道歉,有些不知所措。
“您,您别这样。”
倒是任定远,心满意足气定神闲的对南易说:“你还是和她说清楚吧,别把这孩子吓到了。”
☆、第三十二章
殷素的脑海中不断拼凑着关于南易教授的事情,他是因为殷妙妙的事情吗?不,不像。
与其自己胡乱猜想,不如听他来说。
南易教授道歉的表情无比真挚,但是在见识过两只狐狸互掐的场景后,殷素已经不敢再对面前这两个人的面部表情有任何的信任。
“魏越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殷素点头,她没想到是关于魏越。
“派遣魏越的事情是机密,你来找我的时候,我不能告诉你。”南易教授露出遗憾的表情。
“所以您可怜我,就给我指了条通往银河的路?”殷素语气轻松,吐了吐舌头,试图缓和气氛道。
任校官好似没看出殷素的故作轻松,补充道:“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提交了你加入银河的审核流程。”
“还有一点……关于殷妙妙。”,南易教授的表情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继续说:“一开始我邀请你加入实验室,是抱着同时你可以加入情报局的目的,但是你拒绝的太坚定了。在审核你背景的过程中,我发现了殷妙妙,各方面都非常适合进行情报工作,所以……”
“所以你们不是网络上所报道的在一起了,而是谈工作,或者说根本就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
原本很平静的殷素,在听到关于妙妙的事情时,微微有些克制不住怨怼。
就算从小互相看不对眼,那也是自己亲表妹啊,况且她才二十岁,就要从事这样危险而复杂的工作。南易教授说她合适?到底是哪里合适?是殷妙妙看起来比较蠢,好当掩人耳目的挡箭牌吗?
“是殷妙妙自己的选择,她希望你能理解。”
心中不满但嘴上殷素还是:“嗯,理解。”
不理解我能怎么办啊?
“姐。”殷妙妙不知何时,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殷素现在的样子,微微一愣,又很快的恢复了镇静。这才是殷素本来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样,面容娇丽,受人喜爱,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殷素的脸色骤变,又忽而恢复成礼貌微笑,对着南易教授和任定远说:“我和我妹妹太久没见,需要叙旧,不知道南局长和任校官能否通融一下。”
说是这么说,动作上已经拉着殷妙妙就出去了。
只是南易教授又将殷素叫进来了一下,语重心长的说:“殷妙妙已经是成年人了,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意味着什么,也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现在阻拦殷妙妙的样子和卞阿姨阻拦你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区别。”
殷素哑然。
情报局这昏暗的小破楼还真适合私谈。
殷妙妙从七岁之后就几乎没叫过殷素姐,一叫姐,基本上就是犯了大事儿。
殷素把她拉出来之后,就一言不发,等着殷妙妙自行交代。
殷妙妙:“姐,我错了。”
殷素:“你哪里错了?”
“我不该,我不该……我没有错。”殷妙妙突然反应过来,她一大好青年放着明星路不走,跑来支援联盟建设,她有什么错。
说着,殷妙妙就委屈的哭了起来。
说到底还是个孩子,殷素板着的脸松弛下来,从手里那包任校官的湿巾里抽出一张,递给殷妙妙:“别哭了,妆花了就不好看了,你看你现在这幅样子,怎么担负得起情报工作的重任。”
殷妙妙哭的正投入,顺手接过湿巾往脸上一擦,再一抬头,殷素就乐了,那脸上的妆本来没花,拿湿巾这么一擦才真的花了。
斑驳的泪渍和粉底混杂,还有的地方有着脱落的痕迹。
梨花带雨,殷素想。
“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爱联盟爱东区,我也想保护联盟,保护东区,也想成为拯救银河系人类的英雄。”殷妙妙丝毫没有注意到花掉的妆,倔强的冲着殷素道。
少年意气,天真可爱。
到底是老殷家的人,一个个的,倔强起来都是重力臂也拉不回来的。
“那小姑呢?你总要给她一个交代,不能这么莫名其妙的就失踪了吧?”殷素语气平缓,已毫无阻拦之意。
殷妙妙逐渐的制住了哭泣,像是终日以来的胆战心惊和种种委屈终于获得了发泄的出口,洪水泄出,再无阻塞。
“就说公司让我去布拉维特斯全封闭拍戏了吧,一年半载的,那么危险的环境,中途出个意外什么的也很正常。”
“好。”殷素转身进屋,“殷妙妙,其实你比我狠。”
屋内。
任定远眉头微挑:“你对我的兵有些苛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