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马上去叫她过来!”元齐闻听吩咐王浩道,可略一犹豫,又制止了:“不,还是先叫吴女史过来!”
王浩赶紧领了命下去,亲自到如意房外扣门叫小菊。
“王内监,陛下叫吴女史去,所为何故呀?”如意见王浩前来,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元齐那里了?赶紧先凑了上去:“可是有什么人见过陛下了?”
王浩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没有,便带着小菊上殿而去,留下如意一人,既猜不透是不是因为那事,也不知当前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元齐看着面前跪拜在地的小菊:“吴女史,你与梁典乐同居一室,今日找你来,是有些梁典乐的事要问你…..”
元齐方开了个头,便觉得自己开口问这样的事不妥,还是授意赏春道:“尚寝,你来问吧!”
“是!”那赏春其实已然问过如意本人,此时在君上前不过走个过场罢了:“吴女史,你平日里可曾有留心,梁典乐在这彤史上所登录的信期属实否?可有遗漏?”
“属实,未曾遗漏。”小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殿上气氛异常,便牢牢记着如意叮嘱过自己的那句话:知道的照实说,不知的勿乱猜。
“那典乐平日里,身上可还有什么异常之处么?”赏春本想直问是否有孕,但看了看天子的脸色,怕是不妙,还是没有说出口,换了更委婉的说辞。
“嗯……”小菊想了一下,答道:“并无太大的异常,只是近日开始喝调养身子的药剂,每日两副,但奴婢也不知典乐她,身上具体哪里不好了。”
喝药?如意平素最讨厌喝药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她主动喝药?元齐满腹疑心,接过了话去:“什么药方?哪里来的?”
“奴婢不知,是前些日子,太清楼的刘女史拿来的。”小菊只管据实回禀。
梨花?这么诡秘!元齐心中一动,立时又想起了另外一桩事情来:“典乐的踝伤药,每日都按方浸洗么?”
那方子里的麝香、乳香、没药皆是极强的破胎之药,如意若真的有孕,每日按方,早就不稳了。
“每日浸洗得,只是……”被问及至此,小菊回想当日的情景,也开始觉得有几分可疑了:“只用了一味自然铜,那三味香药是去了的。”
“为何不按方?”元齐的语气急促而严厉:“朕当日,是怎么吩咐你的?!”
“陛下赎罪!奴婢……”小菊哭丧着脸,哀声道明了缘由:“典乐说那三味异香太过,闻不得那个味道,奴婢就一时糊涂,只熬了一味。”
元齐不再说话,往后靠在椅背上怔怔地发呆,心中乱成一团麻,赏春和王浩也不敢吱声,过了许久,才听主上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一问:“梁典乐这些日子来,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喘了一口气,又补充道:“男子,嗯?”
殿上站着跪着的都是聪明人,此问既出,便皆明白了所指为何,赏春煞时便刷白了脸,她不是没起过这一念头,但终觉不敢置信。
如今从主上口中亲自问出,方才知道已然严重如此,难怪若薇示意自己要通告出去,而非自己多管闲事。
小菊亦知事态严重,心中惧怕,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奴婢不知,真的不知,除了陛下,奴婢和典乐从未见过别的男人。”
“陛下,依小的看,不如再叫刘女史来问话?”王浩提醒元齐。
“罢了,还是直接问正主罢,你去叫她。”元齐叹了一口气:“什么好事情?却要闹的人尽皆知么?你们先下去吧,事情尚未明,休要乱传。”
众人应声而退,王浩复又去召如意:“典乐,陛下现下叫你去问话。”
如意见回来的二人脸色都十分难看,赶紧问道:“陛下叫奴婢,所为何事?”
小菊见王浩在不便开口,只用手捂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偷偷示意给她,王浩则仍是面无表情,只道了一句:“典乐去了便知。”
“王内监,可是德妃娘娘来找过陛下了?”如意见了小菊的示意,便知道了原委,元齐召她问话本在她的计划之内,只是又略有不同。
她原想的是若薇通告德妃,德妃直接发司正局拿自己问话,然后闹到天子那里去,她再去求告太后,但此时并没有其他人出现,只元齐这么快就找自己去了,那可是德妃直接去告诉他了?
“典乐,没有人来过福宁宫。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快上殿罢。”王浩赶紧催了如意随他一起去见元齐。
福宁殿上,此时只剩下元齐和如意两人,元齐看着她,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是冰冷的,他满腹都是极度的怀疑,却又不敢相信那会是真的,心里害怕到了极致。
他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故做镇定地随口先问道:“朕给你的麝香,你为何不用?你把那麝香藏哪里了?还有乳香和没药。”
如意闻之大惊失色,元齐竟然是来质问自己卖东西的,这他怎么知道的?难道尚宫局那里出了事么,这若是牵连起来事情可就大了,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人来!
不免一下子有些惊慌失措,吞吞吐吐道:“奴婢……奴婢不喜欢那个味道,所以没用;也就也没放着了,好像是扔了。”
“好像是扔了?”元齐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和明显胡扯的谎言,双眉立了起来,也不去关心她扔哪里了,只将那彤史册子摔在案上:“那这个,你怎么说?!”
哦,如意扫了一眼,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自己会错意了,不自觉地用帕子擦了擦额上刚冒出的冷汗,拿起册子故作无辜道:“奴婢,并不知道陛下所指为何?”
“你是不是背着朕,与旁人私通,还暗结了珠胎?”元齐此时经过如意的一惊一乍,心里已然平静了许多,也不再打暗语了,直接便问了出去。
这问话怎么做答,如意本就早已准备,可如今殿上只才二人,自己欲抨击的施德妃等人都不在,这靶子没了,情景又大不相同了。
只得先反问了一句:“陛下何以有此一问?可是后宫妃嫔之中,有人嫉妒奴婢得陛下宠爱,故意在陛下面前挑拨的?”
“你也知道朕宠你?你如何做作得出这样的事?”元齐本以为自己会暴怒异常,可事到临头,却只觉悲痛欲绝,连语气都弱了下去,声音微微颤抖:“此事尚未出福宁宫,你只管照实述与朕。”
☆、将计就计求生路 以心问心骗手谕
尚未出福宁宫!如意微微闭了闭目,直觉得失望透顶,是自己布的局有问题?还是那于若薇真的不是和施德妃一气的?
如今事态已然远离了自己的设计,如意一时也只能看着元齐,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你只管说罢……”元齐见她呆了,只道她是心虚:“不必害怕,若是能为你做主的……”元齐心里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得咬了咬牙:“朕还是会尽力为你做主的!”
“真的么?那容奴婢先想想。”如意闻听,不觉心中一念而起,似乎此事又可以有另一个走向,脑中飞转,前后仔细思忖了一会,做出一脸的悲戚之色,改换了说辞:“事关重大,奴婢并不敢欺瞒陛下……是!确如陛下所言。”
说罢,立刻跪于地下,垂下了头去:“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半分宽恕,奴婢有死而已!”
闻听此言,魏元齐只觉得一阵炫目,他虽已有最坏的打算,但此时听如意亲口说出,仍似五雷轰顶,脑中一片空白,整个身子就像飘起来了一般,毫无气力,连手都抬不动了,半天,才回过了神,勉强从口中蹦出了两个字:“是谁?”
“陛下曾说,奴婢若与人私通,当诛其九族。”如意仍是低着头,望着地上的金砖:“那陛下觉得,奴婢会说么?”。
元齐此时多么想说一句,朕恕他无罪,你只管告诉朕;可是他说不出口,他实在是做不到轻易饶恕那人:“不说是么?梁如意,你可知,你不说是什么后果么?你可知,朕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又是何苦呢?!”
“奴婢知道,奴婢也亲眼见识过!”如意脑中浮过了那日在皇城司狱中的情景,她的心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仿佛已然把自己带入了死去的踏雪,她缓缓抬起头直视元齐:“可是奴婢不惧,陛下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