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弄月不傻,自己出生低微,又不得宠,原本抱不上贵女们的大腿,如今千载难逢的机会岂能错失,忙起了身,下拜道:“蒙德妃娘娘不嫌弃,臣妾以后,全凭娘娘提点了!”
“既如此,像你这般的美人,又有王府的旧恩情,久居一个宫人之下终是不妥。”施蕊双手扶起了她道:“明日菊花宴,正是吉时,我便为你寻个取悦君上的机会……”
施德妃交代完了章婕妤,又和邱典记一起去到繁英殿中看望沈充媛。
“臣妾拜见德妃娘娘,娘娘万安!”沈窈向施蕊问安,依着前些日子邱典记传来的指示,显得格外温柔得体。
“妹妹请起。” 施德妃见沈窈尚可□□,心中十分满意:“明日就是菊花宴,妹妹可曾准备好了?”
“谨遵娘娘的教诲,臣妾都准备好了。” 沈窈已按之前于若薇替施蕊出的主意,一切准备妥当,只请德妃放心。
“好,明日的衣裳、妆容也要格外用心,不可以随意了,更不能显得刻意。”施蕊又嘱咐了一句:“能否重获圣眷,就看明日了。”
“娘娘大恩,臣妾铭记于心。” 沈窈谢过了德妃,满脸的期待。
施德妃见一切无碍,心中很是欣慰,就等着看明日的菊花宴,各人如何表现了。
第二日,魏元齐果然没有再叫如意再去延和宫,仍是换回了邵赏春。
“如意,快来看看你一会要穿的新衣服罢,真好看呢。”小菊拿起昨日赏春送来的衣裳,满脸艳羡,招呼闲来无事,躺在榻上的如意过来换上。
如意走过去,拿起来过来看了一下,却是一套浅交领绀色窄袖上襦,配石榴色长裙,皆是上好的暗花卉纹的织锦厚缎制成,正和秋意,配有群青透纱的长披帛,却没有配套的褙子。
“这么鲜的颜色?!”如意皱了皱眉头,比了一下自己正穿着的松花绿绣白杏及地长褙子,又去取出最早制的那件浅石青窄袖褙子,问小菊:“你看衬哪条更合适些?”
“都不合适,你身上那件好看,但是及地的,这襦裙全被褙子挡住了;浅石青那件不好看,和石榴色不衬,也挡了大半。”小菊看了一遍,仔细比对了一回,摇摇头,表示都不合适。
“那这件呢?就是夏装,好像有些不太合时宜”如意拿出自己最好的那件陆贵妃送的浅青莲色透纱褙子,问小菊。
“嗯,这件倒是透的,不过,如意,我觉得你的新衣裳不是这样穿的。”小菊还是摇头:“这就是直接外穿的,不用再披褙子了。”
“是么?”如意换上了新的襦裙,在小菊面前转了两圈。
“我怎么觉得就这么穿,倒有些奇怪?” 秋意渐凉,如意不习惯只穿襦裙外出,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就是这样,美极了~”小菊一边夸赞一边将披帛替如意披上,后退了两步,仔细打量一番,又道:“我重新替你个单蟠髻吧,你今日的双蟠配着衣服韵味略少了些。”
如意拿起铜镜,把自己照了一回:“这么麻烦,不过是去伺候人罢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听说今日午后的赏菊宴可隆重了,福宁宫里的宫人哪个不想争着去伺候,羡慕都来不及呢。我去不了,就只把你打扮好,也像我自己去了一般。”小菊替如意重新梳了发髻,在那髻下用发带围了,垂于脑后,又在顶上斜插了一只金玉步摇,取过铜镜:“你看,怎么样?”
“好自然是好的。”如意对着镜子晃了晃脑袋,左右都看了一回:“只是这般是不是太过招摇了?看上去倒不像宫女了。”
“这是陛下的赏赐,怎么能说招摇呢?何况如意本来也不是普通宫女了呀。”说着话,将一条绣着四时花卉纹样的红色缎面窄披帛从如意肩上穿过,末端用银鸡心的坠子结于裙摆之处,笑道:“喏,红霞披,别忘了。”
“真是麻烦。”如意又用手把红霞披捋了一遍:“戴了这个,行动都不自在,总是要怕它往下掉。”
“安心,不会的,下边帮你别住了。再说了,正式场合才戴这个,哪有你张牙舞爪的机会呀。”小菊向如意保证自己的手艺不会出偏差,又特地嘱咐道:“记得回来时头上别再空着了。”
“好,到时插满了花带回来,都送给你。”如意答应了小菊,喝了两口水,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进到殿上等着元齐,一同前往御苑去。
不多时,元齐从延和殿中回到福宁宫中更衣,见了如意已然候着,便向她道:“你来吧。”
“是。”如意是第一次替元齐更衣,平日只见赏春干过这贴身的差事。只得凭着印象,看了一眼一边元齐待更的衣冠,先从身后轻轻将他的方顶直角幞头取下,向一边侍立的宫人换了青玉束发冠重新戴上,用玉簪固定于髻上。
又转到他身前,从领口开始解他的绯色常服衣带,如意伸直了双臂刻意与元齐留了一些距离,但终不过一臂之遥,带着四合香的天子气息喷扑而来。
元齐展开双臂,任由她摆弄袍衫,只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灼灼,衣带从领口解到腰间,眼神未曾离开过半分,如意没料想这更衣会如此尴尬,只得低了头,当看不见。
换下朝上用的袍衫,如意为元齐重新换上一件织锦暗云纹的素色袍衫,如前一般,逐一系完了衣带,又转到身后,拿起白玉嵌饰的红革带从前腰绕过,手从后向前环于元齐前腰。
此时二人却贴得更近了,倒像要从身后环抱住他一般,幸亏不是面对面,如意心中暗自咋舌,看来这近身伺候的差事更不好干,以后万一要我更中衣,倒该怎么办!!!
元齐低头,见如意的素手抵在自己的腰间,心神恍惚了一下,忍不住垂下了手臂,想要去一把握住。终是见殿上人多,难免有失轻薄,一念之间,只把手顺势握在了腰带上,目视前方,向身后的如意道:“如意,你今日素了些。”
“奴婢穿的是陛下赐的襦裙。”如意以为听错了,自己穿红披蓝,金玉为饰,如此鲜衣,元齐不过白衣青冠,他倒反说我素了?!
“素面朝天,是不敬。”元齐却是指如意脸上未施粉黛。
“奴婢岂敢,浓妆艳抹……那是要勾引君上。”如意答道,她明明记得掖庭院里教的规矩是用心做事,不能把心思花在打扮上。
“你是不是搞错规矩了?如今是御前的女官了,就算是不晓,你也不看看这其他宫人么?”元齐背对着如意,言似有责备之音,脸上却挂着笑意。
“奴婢失仪了,那奴婢今日不去了罢?”其实如意肤若凝脂,唇红眉黛,五官鲜丽,平时并不需涂脂抹粉,也并不比人失了颜色,只是没了花靥、胭脂这些,反倒显得更为不俗。
“放肆,你是这一宫之主么?想怎样就怎样?”元齐最烦她,到了这时候还故作姿态,略转头向后,对着空中斥了一句。
“不是。”众人面前,如意赶紧替他扣好了腰带,只应了句“全凭陛下吩咐。”便噤了声。
☆、着鲜衣艳压群芳 赐帅旗皇恩浩荡
午后赏菊之处,在御苑东北部的万岁山,万岁山是堆土而成的假山,叠奇石,植名木,虽不高,却尽仿千里山川雄态。缘登山石道,皆栽有合抱的古木多株。
山顶有一天光台,乃京城最高之处,南眺可遍览御苑美景、俯瞰皇宫并京城街肆;北望则景龙江长波远岸,绵延十余里,西接太液池,东临景华苑,实为风景之绝佳所在。
赏菊宴就设在天光台和边上的翠芳亭。
元齐带了王浩、福贵、赏春、如意等福宁宫诸近侍,又另有多名内侍和宫人执仪仗,举黄罗伞,捧赤金的香炉、盆罐盒盂等物簇拥在后,乘步辇出迎阳门,来到万岁山下。
山前,早有张太后领了陆贵妃并新晋的施德妃、韩淑妃、黎贤妃四人迎候圣驾,身后则是后宫诸内命妇一并随侍。
如意轻扫了一眼,立刻就看到了立于施德妃身后的沈充媛,她也已然禁足满期,放出来了!
倒是不似打扮得像往日那般妖艳,素淡了不少,神情也好像低眉顺目了些,也不知是禁足静修了性情,还是得了高人譬如施德妃的指点。
不过到底是姿色艳绝,纵是低调之态,仍于众人之中一望而见,其实又何止如意,元齐也一样,第一眼就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