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典籍听闻,写于纸上,出示寂照。
寂照阅后,引笔在纸上写下:圆融天皇,天禄年。
曾子英拿起纸,代为念奏。
“哦,这是尔国王与其年号,朕还问高僧的是朝代,比如我大魏,或是魏之前的梁代,乃至汉唐。”元齐觉得寂照好像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说得具体了许多。
卢典籍又书问寂照,这一回,高僧却在作答的纸上写了好多字。
曾子英看完,奏道:“陛下,高僧说:日本国王以王为姓,乃天照大神之子,传袭至今已然六十四世,朝中文武僚吏也皆世官,并无朝代更替之说,乃万世一系。”
魏元齐听完,不免心中万分触动,想那日本不过是东夷岛国,弹丸之地,竟能世嗣如此长久。
又想到中原之地,百年来兵荒马乱,朝代交替频繁,就算是梁帝这样的旷世明君,得天下也不到十年就丢了,上自君王,下至大臣,子孙能够承袭父祖之业的寥寥无几。
于是感叹道:“这才是上古大道啊!我大魏若也能像日本国一样,运祚永久,世袭不更,才是无愧于祖宗,朕自当竭力以致之!”
梁如意在一旁听得,不免心中冷笑:抢起我父皇的江山倒是又快又狠,自己当了皇帝就想着能万世不更,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魏元齐又问了他一些日本国的诗书仪礼、风物特产等问题,寂照均详尽地一一笔答。
元齐拿过答纸,看后十分满意,向曾子英道:“高僧此番前来,甚和朕意,曾卿可安排高僧寓居兴国寺,朕另特赐紫袍和刻本《大藏经》一卷。”
曾子英与寂照一并谢恩,又道:“陛下,高僧此来,还进贡了长绢五百匹,砂金、水银、石流黄各五百两,另有如意宝珠两匣,正值黎将军关南大捷,特以此为贺。”
说罢,有宫人躬身进殿,将那两匣如意宝珠献于元齐案上。
“好。曾卿回鸿胪寺后,备香、药、绞、锦、瓷器等物赐予高僧带回。”元齐赏赐完回礼,寂照再次谢恩,二人拜退,出殿而去。
元齐方向王浩道:“你隔日差殿中省,去鸿胪寺把贡物取来,那长绢自是不如我大魏丝帛,不过也是特别的纹样,可叫尚衣库收了备赏赐用;至于那砂金、水银、石流黄,皆是修道必用的贵重之材,务必要六尚局好生入库保存。”
说罢,又低了头,去看那二匣如意宝珠,福贵忙上前替他打开了一匣,但见那匣中,除了白珠还有粉、紫、金等不同的色珠,皆是浑圆大珠,晶莹凝润,华彩耀目,实是难得的珍品。
“这珍珠么……”元齐还未及想好、开口。
却见侧帘轻起,陆贵妃款款而出,笑拜道:“恭喜陛下,今日又参悟了上古大道,实乃大魏之幸也。”
元齐闻之,自然大喜:“纤云果然善解朕意,今日笔谈,还要特感谢爱妃,借给朕卢典籍呢。”
说着,拿起卢典籍所书之纸,大赞了一回那工整清丽的小楷。
如意听得,便知方才必是嫌自己写字难看,切,我还不乐意干这种抄写的枯燥活儿呢,于是笑着打趣道:“卢典籍如此才女,陛下何不向贵妃娘娘要了,去福宁宫伺候笔墨?”
“这如何使得,臣妾这儿可离不开她,陛下要人,自己另去六尚局选人罢。”陆贵妃向元齐撒娇道,心中自然也是舍不得。
“罢了,朕才不夺人所爱呢。”元齐看着纤云的娇态,笑道:“对了,纤云,你出来得正好,朕正要赐这一匣真珠予你,如何?至于那另一匣么……朕……先带回福宁宫去吧。”说话间,眼睛又瞟了如意二眼。
“臣妾多谢陛下厚爱,感激涕零。” 陆贵妃柔婉谢恩,话锋一转,却推辞道:“只是臣妾并无德行,可当此重赏,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贵妃这是何故?朕的赏赐你不喜欢吗?”
“臣妾岂敢,只是臣妾掌六宫之事,这真珠实属难得,当配有德有能之人。还恳请陛下能否,赐给黎修容?”
“哦,确是朕疏忽了,爱妃所言及是。福贵,马上送这匣真珠去凝和殿,告诉黎修容,此乃日本国的珍贡,十分难得,朕心中时刻都惦着她。”元齐立刻明白了纤云的用意,幸亏她提醒了自己。
如意见此景,暗暗赞叹陆贵妃果然思虑既周全、行事又大气,又想那元齐用一匣珠就能笼络一回善战的大将,倒也是十分划得来。
“这剩下的一匣……”陆贵妃略有吞吐:“也能否请陛下让臣妾做主,代陛下赐给一人?”
“哦?却是何人?”元齐私心原是要把那真珠带回宫去送给如意的,见纤云这么求请,倒不知道是另有什么特别的德能俱佳之人,会不会贵妃也是想赐给如意?
“陛下一会儿就知道了。” 陆贵妃魅惑一笑,卖了个关子:“现下,是时候,该进晚膳了,还请陛下先入座。”
说罢,又一把挽了如意的手臂:“如意,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在我这儿,不必拘谨,也一同来进膳吧。”
梁如意已有准备,也不推辞,只道了谢,随着纤云和陛下进到侧间落座,又像上次一样,一左一右,分坐在元齐的两边。
作者有话要说:1、日本和尚其实是元齐他爹时候的事,借给元齐用一下。
☆、饕餮盛宴多佳肴 苏氏梦兰真神迹
座上三人,各自进了些开胃的小食。陆贵妃钟意的多是时新鲜果;陛下则亲自用心点了茶,只稍取了丁香金橘等几味香药蜜煎。
却见梁如意,平时到底吃的多为粗素,也不用茶,只喝了桂花香饮,又盯着那酒醋肉腊吃了好几条。
须臾,宫人奉盘而上,进晚膳,陆贵妃亲自起身,接盘为元齐倒酒、布菜。
“陛下,今日乃庆功之宴,殊为难得,食味自然需得尽兴。这一道羊头签为御厨肴中第一,素为陛下喜爱,请陛下趁热用。”说着,便夹于元齐盘中,又向如意道:“如意,且自便,莫要拘束。”
原来这羊头签只取羊头两颐颊肉,辅以蛋液,又裹卷蒸熟,拖糊再炸,工序复杂,所需原料更是奢费,若是平日餐食,即便是元齐这般贵为天子,也不怎么进用。
元齐举杯与二人互劝一回酒,举著夹起盘中的羊头签,送入口中,赞不绝口。
如意见他吃过了,也自己取了一卷入口,果然鲜嫩酥脆,口齿流香,立刻又夹了一块食下,心满意足。不过到底是油腻了些,如意想到上回消夏之时,吃多了易倒胃口,便放了筷子略作节制。
“这一道是杏酪蒸羔,却是御厨新制的甘蜜之味,羔羊蒸至熟烂,再浇施以杏仁糊,请陛下试试。”陆贵妃却不用筷子,只用汤匙便将酥软的羔羊肉勺起,进于元齐。
“朕自己来,纤云坐下一起吃吧。”元齐举盏让酒,示意陆贵妃不必亲自侍奉。
梁如意本不善酒,已换了青梅饮,像陆贵妃一样用汤匙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那杏酪蒸羔入口即化,鲜甜合一,更有如意最爱的杏香扑鼻,令人迷醉。
二味过后,陆贵妃依旨坐下,道:“如今秋风渐起,蟹满膏肥,臣妾又备了时鲜的螃蟹做了几道佳肴,请陛下赏用。”
话音刚落,便有宫人上前将三人的酒水和饮子换成了紫苏米酿,先进的是一人一盏螃蟹清羹,乃是拆取的蟹肉膏黄,用文熬的鸡汤煮沸,辅以花菇、干笋切丝。如意品了一口,自是鲜美已极,人间至味,不过如此,三口两口,连羹底也没有留下。
“下一味,是臣妾自己想的,叫御厨特制的芙蓉蟹斗。”
“芙蓉蟹斗,好名字,想不到爱妃对制菜还有兴趣?”元齐特意轻晃了一下头上的那支芙蓉,亏得纤云如此有心,倒真是应季合景。
“陛下来用膳,臣妾如何能不用心,只可恨自己终归手脚粗笨,不能亲自烹制进献陛下。”
说话间,宫人已将芙蓉蟹斗奉于桌上。
如意看去,那蟹斗却并非用芙蓉制成的花肴,只是在那滚圆的蟹壳之中,满铺了拆出的一缕一缕蟹肉,正中则堆满了蟹黄膏腴,洁白的蟹粉似雪瓣,澄亮的膏黄恰如花心的娇蕊,神似芙蓉绽放。
“好一朵螃蟹做的花,不是芙蓉所烹,更甚芙蓉艳色。”元齐不禁为纤云的巧心思赞叹了一回。
再好看也是拿来吃的,如意也不客气,自取了一只到碟中,吃了一口,原来是过油炸的,连那壳都酥脆了,内里的蟹粉更是油润鲜香,比起螃蟹清羹的极鲜,又是做出了另一番美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