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海棠无香(307)

作者:狸花猫小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又取了一条珍珠琉璃间串的三层软璎珞替她系于颈间,再像是什么仪式一般,将坠下的花丝嵌宝如意金锁正正地摆在她的心口,上下打量了一番,觉着不缺什么了,这才满意了她的妆扮。

“令白,这是朕的纳采信礼。”元齐郑重地从所有礼物正中间捧出了一枚七寸长、上尖下平,周身满是凸起圆点的玉牌:“当年,朕还是大哥纳采公主时的副婚使时,就曾捧过一枚青玉谷圭献于母后,不知你可还记得这是什么物件么?”

他在龙床上头举着谷圭晃了两晃,似是欲招魂一般,然而盛装正卧、满身珠玉的如意并没有因这大喜就骤然醒转,依旧丝毫不为所动,元齐只得将那玉圭塞到她手中:“这是天子聘女用节,朕为你特制了一枚白玉的,至纯至洁,就如你一般。”

“朕知道,其实这种仪节你不太喜欢。”重新又拿过一只白玉摆件,示给双目紧闭的如意:“纳采以雁为贽,天家虽不用雁,但朕想你也定更喜这忠贞不渝,永不分离的好喻意。所以朕用一样的白玉制了这只玉雁。”说罢,将那摆件塞到了如意另一只手中。

一个人孤零零摆弄完自己得意的那些物件,仍是意犹未尽,又开始述说问名之礼,把自己从前怎么多次书了两人八字,怎么独自祝告太庙祖宗,又怎么请得道真人占卜合婚的,都细细述了一遍。

原来早在如意及笈那年,他已经偷偷叫人测过了二人的八字,后来登了基更是反复卜算,自然都是大吉。躺在床上的如意若是听得他这般无耻又荒谬的举动,想必立时便要跳起驳斥讥讽他,只是此时此刻,唯有安静地聆听。

夜色渐浓、更漏声起,筋疲力竭的元齐终于渐渐有些撑不住了,可也不愿离开半步自去安寝,便只合衣翻倒在临时搬来侧边的一张软榻上,打起了盹,双手仍伸出攀在她盖着被角上。

一夜无话,天亮后,自又是喜庆热闹的一天,纳吉礼成便算是正式定了亲,黝纁束帛等更多的纳礼也源源不断地送入了福宁宫,围堆在如意的身边,可喧闹过后,仍还是毫无生机的一日。

及到晚间,太医继续施了还阳针、强灌了续命汤,元齐则依旧是独自呆坐于床前守着她,只是那些旧事、还有新喜都已诉说了一遍,干枯凹陷的眼窝也没有更多的眼泪了。

三五日不醒,便是凶多吉少,他牢牢记着王太医的话,却终是无可奈何。自己也托病辍朝已然三日,待到天明便是第四日。朝中重臣必要入觐探病,亦无从推脱,旁人不论,宰执苏确是定会要来的。

是继续称病还是告以实情呢?他并没有想好,瞒似是瞒不下去的,可若告之以实情,则自己将要册立皇后的打算,便是公诸天下了,可如意若不能醒转,又会有多少反对呢……

夜里又起了风,下了三日的大雪终于停了,却愈发寒冷了起来,殿内虽温暖如春,仍时不时能也听见不知从何而来的西风呼啸之声,宫灯纱罩内的烛火也随之没有来由地不停地摇晃着,忽明忽灭。

恍惚中,他似又端坐在了朝堂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满朝文武跪了一地,如丧考妣般声泪俱下向自己劝谏,不能叫一个不死不活的人母仪天下;旋而□□如又带了一拨人出来为自己说话,与劝谏的群臣起了争执。

瞬时一片噪杂的吵闹声,震得自己头痛欲裂,身子像要飘起了一般,赶紧大叫了三声:“日后再议!”便想要拂袖罢朝,只才刚站起身,却见下面有一道冰冷的目光穿过哄闹的人群中射向自己,不禁打了个寒颤。

忽而又见梨花穿着全身缟素,从殿门外飞奔而入,满面泪痕什么话也不说,只将用白绫包着的一枚艾绿冻的小印还到了自己的手中,他颤颤巍巍地拿起,看着自己亲手刻下的令白二字,却见那碧绿滴翠的转瞬化作了鲜血,滴在了自己不知何时也换了的丧服上。

如意她终是离去了!元齐浑身发冷,犹如堕入了万丈深渊。可还没有来得及嚎哭,便见方才那冰冷的目光化作一道寒光飞来,一柄匕首直刺入自己的胸膛!一阵剧烈的心痛,无力地瘫软了下去,头顶响了秦王叫自己万劫不复的咆哮。

元齐大声惨叫了一声,惊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许是太累了,一不留神趴在床边睡着了,方才那令他恐惧的情景,只是做的噩梦罢了,终是舒了一口长气。

眼眸转动,却见自己垂下的头,正重重压在如意刚刺过针的玉臂上,不觉又惊吓了一回,慌忙抬起头:“令白,朕压着你了么?朕不是有意的,可有压坏了?”

如意自然并不会张口回应什么,但骤然松了的手指却忽然一颤,来回轮动了两下,元齐看在眼中,大喜过望,她这是能动了,是要醒转了么!又担心方才自己将她压麻了,赶忙边上下替她揉捏起手臂,边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梁如意惊回人间 魏元齐喜告姻缘

也不知是魏元齐的言语举动终于触动了如意,还是王太医的药服了这几日,真有还阳续命的奇效;不过多时,那僵卧已久的身子竟然真的松动了起来,先侧着向外翻了个身,然后微微皱了眉头,却久久没有睁眼、也不开口。

如意本不信鬼神,只这一醒转,心里便十分明白自己侥幸还活着,之前本就生出许多悔意,现如今自是庆幸不已;可又并不知晓个中的曲折,只当自己不过是刚触的柱才晕厥了不多时,便被救了回来。

故此并不心急,先闭目回想了一翻昏倒前的情景,盘算着这一睁眼究竟该如何来应对凶恶的昏君,细细打好了腹稿,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目,谁料想心里想着很是明了,可人到底昏睡了这几日,骤然回转阳间,难免还是昏沉眼花。

只觉着烛光刺目,面前模模糊糊的一片,看不真切,赶紧揉了揉眼睛,以掌覆面遮了些强光,从指缝里往外张望着,没有看到近在咫尺、被帐帘半掩的元齐,满眼全是珠光宝气、金银耀目的三纳之礼。

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宝贝堆在自己身边,是要做什么?如意这才惊觉自己手上、头上似是沉得很,闭目从上到下一摸,不禁心下大骇,自己这满身锦缎、披金戴银,难道是已然入殓了停灵了?而那些环绕自己身边的闪闪金光都是陪葬不成?

天哪!难道自己已然死过去多日了?看这架势倒还是厚葬,可那昏君未免也太心急些了吧!不等自己咽气就装进棺材了?辛亏自己在出殡前醒了过来,不然岂不是活埋了?好险!好险!以后再不能干这种事了!

如意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费力地想要强睁开双目一窥究竟,却只见眼前黑影一晃,直逼自己而来!边还颤声呼着自己的名字,啊!这棺材里竟然还有人!难不成是索命鬼!直吓得立时从被子里脱出身去,退到了床角。

蜷缩成了一团,脑中才一闪而过,觉得似有些不对劲,怎么好像不是棺材却像是,床?可方才这一下子举动过猛,瞬间牵到了身后的伤处,一时只顾疼得呲牙咧嘴,竟没心思再去细思,自己这是到底入殓了没有。

元齐伸向她的手扑了个空,没有想到她这一醒来,既没有怨恨咒骂,也没有哭泣感慨,竟只是惊惧地缩成了一团,已然怕自己怕成这样模样!又见她皱眉咧嘴,痛苦不堪的神情,更是心痛欲裂。

呆了片刻,也踢掉了靴子,爬上了床,轻轻挪到角落里,将如意环拥在了怀中,举手温柔地地抚按着额角:“令白,你终于醒转过来了,可知这几日朕是如何过的,朕都快熬不下去了,如何就这般狠心,要撇下朕一个人?”

如意此刻才脑中彻底清醒,也听清楚了那熟悉的声音说的是什么,立时松下了一口气,将方才抱护着头面的手撤了,来回挤了几次眼睛,勉强看清了来人,原来是魏元齐这个丧门星在装神弄鬼!

只是经这么一惊一躲,虽早料到昏君必要质问自己为何寻死,可之前闭目冥想时预备好的说辞,已然忘了个一干二净,只得重又即时凑了一句,反问他道:“狠心?奴婢倒也想问问,陛下痛笞奴婢的时候,就不狠心了么?奴婢才是熬不下去了!”

此话一出,便更觉着身后果然还疼得厉害,再多坐不住一刻,心里自是委屈万分,只不想再理他,咬着唇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兀自翻过身钻回被窝里,趴回了原处,双臂垫在枕上撑着脑袋,只把那后脑勺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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