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贵妃娘娘的安排,那自是无碍的。”施贤妃故意看了一眼沈窈:“沈婕妤你也不要纠结了。”
“娘娘,她是太清楼的人,替陛下掌管书册,这整日整日地不在,陛下要用书了却要如何?贵妃娘娘主理六宫,怎么可能叫她去行这种不合规矩之事!依我说,娘娘今日就应该治她一个不事正业之罪!”沈婕妤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自然不依不饶。
这沈婕好是沉不住气,一个宫女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我方刚入宫,岂能因这点小事就污了手,施贤妃心下很是不屑,道:“宫女犯禁,自有贵妃娘娘和司正局处置,更何况,沈婕妤怕是有所不知,梁如意可是前朝的公主,就算是做错了事,说不定还得请陛下示下呢。”
“哈,我就说,这个亡国的妖女,难怪行事如此嚣张!你爹早死了,还当自己是公主呢,不过是个贱婢罢了!”
沈婕妤的话如此刺耳,字字皆像针一般刺在梁如意的心上,如意紧皱了眉头,只是诫告自己莫要惹事,把心中的怒意生生强压了下去,低着头,并不言语,任二人挖苦挤兑。
“沈婕妤,你过了,梁帝可也是一代明君,连高祖都要敬上三分呢。” 施贤妃略皱了皱眉,连她也略有些听不下去了。
“明君?娘娘,我读书可也不少,自是从未见过亡了国的明君,怕不是个笑话吧!”沈婕妤讪笑道。
听到沈婕妤这般诋毁自己的父皇,梁如意实在忍无可忍,抬了头,尽力用平静的语气地向施贤妃说到:“梁帝是什么样的天子,自有朝堂上大臣的口碑,自有青史上留下的纪文,奴婢还恳请娘娘莫在此间议论。”
“贱婢!你敢……”沈婕妤正待发作,却被施贤妃示意制止了。
“没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施贤妃摆了摆手,心里到底也没有想到梁如意敢硬杠自己,不愧是梁帝的女儿,果然不是个善茬。
梁如意扶了一下跪麻了的膝盖,踉跄起身,低着头,让过贤妃诸人,和早已吓傻了,说不出话的小菊,背身向迎阳门走去。
却不意,沈婕妤从背后投来怨毒的眼神,略一示意,身边的王女史,突然紧前一步,向梁如意裙下伸出脚去,如意未曾察觉,一步踩偏在王女史的脚上,足踝外翻,整个身子砸在了地上。
“你……”梁如意被王女史这一举动惊呆了。
“你什么你,你这贱婢故意踩踏我,我还没有与你计较呢!” 王女史厉声道。
“哈哈,害人不成反害己!罢了,罢了,我们不与她计较,走吧。” 沈婕妤得意的笑道,随侍众人也发出一阵讥笑。
梁如意双手撑地躺坐在地上,看着一言不发的施贤妃和神气活现的沈婕妤终于走远了,远远仿佛听到讥笑声中掺杂的嘲讽:“让这贱婢再怎么跳舞……”。
呆了半晌,这才试图起身,奈何脚踝疼痛无力,手上连使了两把劲都没能起得来。同样惊得目瞪口呆的小菊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扶到:“如意,你没事吧……”,梁如意勉强用一只手环住脚踝,另一只手撑着小菊,这才缓缓起身,一瘸一拐艰难地回了太清楼。
作者有话要说:梁如意:你好狠啊,背后铲人,是直接可以铲废的……
王女史:让你勾引皇上,就是要你跳不成舞!
☆、苏杏儿送药感怀 七夕夜纤云弄巧
梁如意回到太清楼中,慌忙坐下,掀起裙子看了一回,却看不出伤得厉害,只是又疼又软不得着力。于是叫小菊打了盆热水来,用帕子浸了,敷在踝上,如此几番反复,终觉着舒缓了不少。
当下也就并未在意,却不料,第二日,那脚踝竟肿得有原来两倍粗,并有青紫淤血印出,虽是疼痛稍解,竟是着不地了。
梁如意心中大恼,不想这沈婕妤和王女史竟如此歹毒,但说到天上去,也不过走路不慎的小事,终是无计可施。只能让小菊和玳瑁去仙韶院,向惜奴告假,暂停了剩下那半支舞,自己则只得闭于屋内休息,看书,也不走动,盼着能快些好起来。
过了几日,消息便传到了柔仪宫中。
“娘娘,奴婢今日去仙韶院,听唐司乐说起,梁如意已好些日子没去习练歌舞了,好像说是脚伤着了……”顶替了苏杏儿的卢典籍向陆贵妃禀告。
“伤着了?好好地怎么回事……” 陆贵妃放下手上从仙韶院取回来的一张歌舞单子,皱了眉头:“你去拿些伤药,通告苏御侍,叫她取了柔仪殿的宫牌带人去探望一下。”
“是,奴婢这就去。”
苏御侍带着骨伤药,来到了太清楼如意房中,见她正坐在桌边看书,左脚却用一只凳子直直地搁了起来。
如意见苏杏儿前来,忙要起身,却被杏儿一把按住:“如意,娘娘听说你伤着了,特地叫我送药。如意,让我瞧瞧你伤哪儿了,厉害么?”
“多谢娘娘记挂,奴婢只是脚扭了,原不妨大事的,却还烦劳娘子来特地跑一趟。”
苏杏儿闻言便将如意的搁在凳子上的裙裾稍稍上卷,查看一下,虽已几日,肿却未全消,那一片青淤倒变成了紫淤。
“呀,竟这般严重?还得休整几日,方才能好好走路呢。很疼吧?是习舞时不小心伤得吗?” 苏杏儿略带心痛的问道。
“是奴婢自己走路不小心摔了。”梁如意略一迟疑,并没有多说。
“才不是呢!”小菊捧着一盒八宝凉果和一盏茶盅走了进来。
“小菊,休要乱说,赶紧放了东西出去吧。” 如意打断了她,招呼苏杏儿道:“苏娘子,这太清楼里没什么好东西,如今天热,这凉茶、凉果你凑合着吃一点吧。”
“好。我便尝尝。” 苏杏儿捧起茶盏,用竹签叉了一颗甘茶渍青梅,又道“如意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事,有什么难处,可别瞒着我和娘娘呀。”
“不过扭脚的小伤,过几日就自如了,哪有什么事可说的。”如意笑着,岔开话题:“倒是你,苏娘子,怎么一朝做了主子了?”
苏杏儿见梁如意明知故问,只得红了脸道:“那日你又不是不在,陛下一时喝多了……”
“陛下……他待娘子,还好吗?”梁如意温柔地望向苏杏儿,用手轻轻抚了一下杏儿的垂发。
“自然是好的……陛下赏赐了我不少好东西,还特允我继续伴在柔仪殿中,不必与其他御侍合居,也时常能见到陛下。” 苏杏儿目光茫然,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谁都知道,不过一个没有品级的御侍而已,陛下又能真心喜欢到哪里去,所有的恩情不过那一夜之欢。
“奴婢与娘子相识这些日子,彼此也算交心,娘子本非盼高望宠之人,如此,真的是心甘情愿吗?” 梁如意却敛了笑容,惋惜地道:“可知,一夜恩宠,娘子却再也出不得这个宫去了……”
苏杏儿低下了头,半晌,自我安慰了一句:“宫中之人,岂是自己做得了主的,万般皆是命……,能侍奉陛下已是多少人求之不来的福分。”
梁如意见状,难免心中感慨,都道是百媚争艳,只为君王一笑,却未曾想其中多少随波逐流,无奈之人。
又闲扯几句别的,苏杏儿起身告辞,梁如意看着她出门的背影,终是不忍,物伤其类,不免又想到自己的遭遇,难道真的是半点不由人么?
眼光移回屋内,却发现果盒里的渍青梅只剩下了一小半……呵,看来就算同处一室,同食一盘,人与人到底还是不一样,连对美味的赏鉴也大不相同,梁如意叉起一片凉水木瓜,闭上眼睛,冰甜入喉……
苏杏儿出到院中,却并未直接回柔仪殿,反去太清楼里找到了小菊:“小菊,如意她,到底是怎么伤的脚?”
小菊本就气愤不已,见了柔仪宫来人特地来问,自是立时把当日发生之事从头至尾一点不漏,细细述说一遍,更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
苏杏儿心下大惊,沈婕妤确是好生厉害,赶紧急急地回到了柔仪殿中,向陆贵妃复了命。
陆纤云听完苏杏儿的诉说,重重地将手上正看的《女则》摔于案上:“这分明是冲柔仪宫来的!”
又站起来,扶着苏杏儿的肩,道:“陛下的宠妃不好惹,今日是我疏忽了,竟让你去太清楼,幸亏大白天没碰上什么鬼;以后你就这柔仪宫里好生待着,陛下若来你自尽心伺候,其余的时候先不要出去了,免得萃德宫中有人嫉恨,对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