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帝室,却不会审时度势,才有这一步错,步步错,你可知陛下为何从重处置了你?”
“奴婢实为不知,但陛下曾让奴婢翻看刑统,也是奴婢罪有应得。”
“哀家先讲两桩陈年旧事与你听。”张太后微微笑道。
“如意啊,大梁宫变之时,你母后23岁。面对入宫的高祖,你母后是如何做的你可知道?”张太后自问自答道:“她拉着你的兄长,向高祖说:我们母子以后就全仰仗陛下了。”
“高祖驾崩的时候,哀家25岁,哀家请内侍监徐承恩去广川王府请愍太子入宫,他却去了晋王府,哀家又是如何做的?哀家只一见到晋王,便向他行了君臣大礼。”张太后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在讲述上古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样:“从那以后,外头管不了,我大魏宫中,宫人行事,必二人方得成行。”
“情势所迫,自当如此。”梁如意沉默了半晌,才勉强随口应付了这一句。
见如意自是心有不甘,张太后却也不理论,继续道:“再说这次,先帝弥留之时,遗诏武安王即位,徐承恩,他却未到武安王府去请陛下入宫,只来这庆寿宫中,要哀家拿主意迎襄王入宫,幸亏宰相崔涛及时赶到,取了遗诏,陛下才顺利招众臣入宫,终于灵前登基。”
“徐承恩到底是没有去找襄王,你倒在这节骨眼上,跑去见汝南王,是要这一朝君臣如何想你?”
“奴婢有罪还不自知,实是让太后失望了。”如意方恍然大悟,难怪那日安平王特来告她要安守本分。
“如意啊,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天资不凡,所以行事特异呢?”
“奴婢不敢,奴婢绝无此意。”如意低头道。
“哀家相信你,今日叫你来,就是你要记住:这宫里的女人,只能仰仗这宫里唯一的男人,无论他是你的父亲、夫君、儿子,还是仇人。”张太后终于对如意说出了今晚最紧要的第一句话。
“奴婢明白了。多谢太后指点。”如意感激道。
“进了宫,自己凡事多谨慎。高祖曾于宫中夹墙内立铁碑,上书不得加害梁室后人,哀家只是偶尔听高祖说起过,只有历朝皇帝本人方知道此碑在何处,哀家只希望你永远都没有用到此碑之时。”这是张太后今晚最紧要的第二句话。
梁如意拜别了庆寿宫,别的话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却满是张太后口中的那块铁碑,回太清楼的路上,不觉连步子都轻快了起来,不意间偶抬头,望见了那璀璨的星河,方清醒了些,终觉自己不过是渺如尘埃……
作者有话要说:魏元齐:真烦躁!老子娶个小妾你们也要叽歪,怕不是嫉妒朕吧!
梁如意:真开心!老娘也有铁券了,从此开挂的人生无需解释!
☆、力排众议扶纤云 莺啼燕舞选新妃
魏元齐亲拟,昭献太后认可的册封名单送至礼部后,却遇到了群臣的力阻,君臣的焦点全都落到陆纤云的身上。只因为,在那份名册上,陆纤云列名正一品贵妃。
朝堂之上,首先跳出来反对的便是宗正寺卿魏仲殊:“臣闻陛下欲封陆御侍为贵妃,此大不妥。贵妃之位,亚于长秋,陛下中宫虚位,实为六宫之首,陆氏出身微贱,不可以为之。”
魏仲殊一开口,副相苏确,沈朝中,□□如等先帝时方入朝的年轻重臣们纷纷出班上奏,坚决表明了自己反对的态度。
宰相崔涛却出乎意料地在一边沉默不语。
元齐见此情景,自是无奈,只得暂且按下不提,朝后,只在延和殿单独召见了崔涛。
“今日朝上,诸臣皆反对朕册封陆氏,相国以为如何?”
“臣听说先帝之时,陆御侍原为走街串巷卖艺的舞姬,陛下偶然于街巷得之,于是深得陛下的宠爱,先帝听闻此事,却甚为不悦,曾亲自戒告陛下当远离佞妾。臣只愿陛下时时勿忘先帝之言。” 崔涛并不直接表态,搬出了世祖时的旧事。
“陆氏侍朕日久,朕最是了解,虽出身微末,但温良恭顺,知礼有德,并非外人传的那般。也素来深得朕意。” 元齐到底还是不愿让步。
“前次礼部提奏之时,老臣已恳请陛下当三思而后行,今日陛下仍有此意,自当已思虑妥当。臣老了,此陛下家事,臣纵有心阻拦,只怕也只能阻得了一时。”崔涛无奈道。
“如此说来,相国却不反对?”
“陆氏不可正位中宫,余者,陛下自己考量吧。”
分封旧人的事,到了此时,元齐便理出了头绪,又于朝中找了亲近的臣子提请,终是力排众议将这亲拟的名册递进了礼部,准备册封礼的事情去了。
另一边,礼部为元齐精心择选的世家女子过了几日,也都进到了殿中省内修习皇家仪礼,备选后宫。
五月初一,夏初,黄道吉日,宜纳采。
宫中在御苑祥鸾阁举办新皇登基以来的初次选妃大典,元齐更邀了昭献张太后一同前往遴选。
初时,礼部初选了世家女子共五十名进殿中省习礼,经层层筛挑,终剩仅二十人送入这祥鸾阁,过魏元齐的眼,余者大部分选任了女官,有些则随其心意回转家中。
这二十人皆是家世贵重,品貌端庄,知礼有识之女,十人为京城勋贵女,十人为地方要员府中所出,分二批入阁面圣。
内饰监冯易亲自引了待选的美人进到阁中:“启禀陛下、太后,京城待选十女已带到。”,十名美人按着已习练无数遍的流程熟练地一字排开站于店上,颔首,双手交于身前。
冯易又躬身向元齐和太后呈上按站位录有各人姓名,家世,年龄的名册,自己则退侍在一边逐一报名“越国公贺文举女:贺思兰……太尉施庆松女,施蕊……”每报一人,听到名者上前三步,行君臣大礼,三跪九叩,三呼万岁后退回原列。
魏元齐也不看待选女子行礼,只对着名册先认下人。
待行礼完毕,众女回站一列,元齐方才仔细地打量这些选给他的美人,只见所有女子都穿着一色的水绿色襦裙,配绾色透纱窄披帛,同心髻,簪鲜花,妆容皆素淡。
虽然众女都穿着打扮一致,元齐还是于众人中一眼就看到了排在第二的女子,那美人修长清瘦的身材,体态婀娜,自有一种清雅绝尘的气质,恍惚间,莫名就想到了同样清高瘦削的梁如意……
“施氏,上前一步,抬头。”元齐道。施蕊听到陛下叫自己名字,却不慌忙,稳稳地向前一步,微微抬头,并不直视元齐。元齐见她,细长峨眉,含情凤眼,樱口浅笑,玉颜清丽,却与梁如意那张五官浓艳,嬉笑怒骂皆形于色的脸大为不同,倒是一位从头到脚都风雅的别致美人。
元齐示意她退下,执笔在名册上划了一道,又叫:“黎氏……”
只见一位同样高挑,却身材健硕的女子上前一步,面带微笑,抬头直视魏元齐,五官虽不十分出众,却自带别样的英武之美,原是辅国将军黎延兴之妹黎延玉。
“朕闻你幼时曾随兄长常驻边关,可会骑射?”魏元齐好奇道?
“回陛下,妾幼时,边事频发,自是学了一些,只是能骑,但不精,能射,但不准。” 黎延玉回答爽脆风趣。
“陛下,妾和黎姐姐一样,也会骑射的。”却是黎氏身边的一女子未问自答,那女子看上去年纪十分小,倒还是个天真小女孩的模样。
“放肆!陛下并未问你话!”冯易斥道。
“罢了!无妨。”元齐笑着摆了摆手,他早对过了名册,那女孩是枢密使韩知信的孙女,身世显赫。
“你也退下吧。” 元齐又向黎氏说到,也用笔在名册上勾画了二下。
元齐又叫了几个,便示意冯易带了下去换了地方州府的十名贵女。
冯易带上之后,又按规矩走完了报名,行礼这一遍。
魏元齐如方才一般打量众女,却见其中有一女似容貌十分出众,应是今日应选众人中最有色的:“沈氏,上前一步,抬头。”
那女子听到陛下喊名,便立刻上前,抬起头。只见那女子中等身高,身材丰腴,肤如凝脂,发似垂瀑,媚眼烟视,口若桃花,
“济南府尹的女儿?今年多大了?”元齐其实并没有什么想问的,只是想随口多扯一句。
“回陛下,妾身今年十六了。” 沈氏莺啼婉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