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刚才,一定在恐惧着什么,仇恨着什么……这些情绪是令诅咒增强的主要原因。但是,他依然认定一个普通人家的未出生的孩子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其实——”有着秀丽的脸的男性青年,露出了一个暧昧且神秘的笑容来。
“最近,孩子们去世的频率增加了。”
太宰治说:“这个月内有超过十个孩子死去了,同时,侦探们接到了至少三起有关死去的家人的灵魂回家的案件。”
“为什么我这么清楚?哎呀,因为我很喜欢读报纸。”
与谢野晶子从来没见这家伙认认真真地读过报纸什么的,太宰这个人,总是在研究讲述自杀的书籍,或把普通的书籍演变成教导自杀的书籍。
总是如此。
“这样吗?”
“如果是这样,说不定可以怀疑是人为的呢。那样一个诅咒,光要形成也得凝聚至少二十条生命才行。”二十这个数字听起来一点也不大,但是加上“生命”这个名词的话,一切都会变得令人心惊胆颤了起来。
“总之,我得先去和我们那边那群老头子报备一下。”
“还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他表现得真像一个热心肠的人。
一直沉默着,沉默着,沉默得好像是因为刚才那两个巴掌而愧疚的息见子用圆滑的声音问他:“我能知晓这位咒术师先生的名字吗?”
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是,五条悟并不觉得有人能掌握住他的名字,也许,已经死前千年的安倍晴明能以“名是最短的咒”这一点束缚住他。
“我嘛。”
“我叫五条悟。”
息见子保持着那份笑容。
“是个好名字。”
……
等到五条悟抽身离开之后,敦才走了过来。他的脸色是极端苍白的,简直就像是死人的脸色。
敦走过来,看见了满地的狼藉,和站在阴影里的息见子。
“医生先生……您还好吗?”他有些小心地询问道。
属于医生先生的那双紫色的眼睛无比明亮,简直就像是有人在里面点了一把火一样。
在敦低声询问的时候,息见子没有理他。她转身走到赤岛母女那里,轻声问道:“现在,还看得见月岛弟弟吗?”
香鱼用力地点了点头,“月岛就在那里。”她指了指一个方向,那里明明空无一物,但是香鱼却说那里站着她已经死去的弟弟。
在息见子的视野里,也有一个小男孩。黑色的短发,瘦小的身躯。
赤岛月岛,男,十二岁。是病死的。
那个男孩看起来就长着一张怯懦的脸。光看面相就能够得出这个结论。
香鱼说:“平时,我既摸不到他,也没办法和他说上话。”
息见子看着那个男孩,那个很胆小的男孩子却对她开口说话。
息见子便对赤岛雀说:“月岛弟弟问,妈妈,你原谅我了吗?”
赤岛雀睁大了眼睛。
“您……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息见子作为人与幽灵之间的传声筒,继续说道:“妈妈,我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以成年人的外表呼喊一个年龄与自己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妇女为“妈妈”什么的,很丢人。但是息见子绷着一张脸。
赤岛雀相信了香鱼口中所说的“月岛一直在”的这件事情。她终于相信了。她又想起之前自己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离那个混乱的地方。
她顿时泪流满面。
“对不起……对不起……”她开始捂着脸哭泣。
敦一开始没明白息见子在做什么。他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小男孩和医生先生说话,然后男人再将这些话语转述给女人。女人对着一个空的方向哭出了声。
他起初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明明,明明连他都听见了,都看见了那个黑头发的男孩子……
在敦困惑之际,那个黑发的男孩看向了他。
“大哥哥,等会,要一起走吗?”
要一起走?
走去哪里?
敦不清楚,不明白,无法回答。他的嘴巴好像被打了结,无法说出话来。他所有的声音都被埋葬在喉咙里面。
最后,他憋出了一个“不”。
有些失望的男孩来到母亲和姐姐身旁,拥抱了他们。
敦看见男孩的双手穿透了女人和女孩的躯体,他的心与身上流着的血顿时冷了下来。
永远冰冷的身躯。
空白的过去。
“大哥哥,等会,要一起走吗?”
敦有一个非常不好的猜测。
第三十九章
人死后会去哪里呢?息见子其实一直在想这回事。她那些死去的“朋友”会去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吗?
息见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男人身上, 那个叫做五条悟的、被她称作是好名字的男人的身上。对方的背影与其他人无异,然而。然而。
她的心已经冻成了一块石头。
赤岛月岛在拥抱完他的母亲和姐姐后就消失不见了。
“有所留念的人的灵魂,都会留在原地吗?”太宰治似笑非笑地问道。息见子觉得是对方想起了属于自己过去的已经死去的友人的故事。
“大人比小孩更难。”
究竟是更难离开呢, 还是更难留在原地呢?息见子并没有讲清楚。她只是有如叹息般地说出了这样的话语来。
与谢野晶子低着头, 目光晦涩不清。
相比较于那边和家人告别的悲伤的场景,他们这里无比尴尬。一开始的时候还可以视若无睹, 但是现在,似乎已经做不到这一点了。她脸上的阵痛感依然燃烧着她的身体乃至心灵, 这份被敌人打倒的羞愧的情绪差点将其淹没。她又去看太宰, 太宰治, 对方的侧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暗云一样的物质。
“既然已经结束了, 那我便不再这里久留了。”黑发的男子来的时候是那么的热心肠,现在却一脸冷漠。就好像之前主动提出要帮助赤岛香鱼的不是他一样。
太宰治就讽刺他, 您的好心肠只维持了一天的时间啊。
“谁让我已经是个中年人了呢。等到太宰君到了中年,说不定也会累到连帮忙这种事情都半途而废的呢。”
实在是太气人了。
这个男人的话语。
息见子说, 敦,我们走。
但是太宰却拦住了他们,或者说, 敦。
“你好呀, ”属于男性的那只胳膊横在半道上,这让一向脸皮很薄没办法一下子拒绝别人的敦不得不往后退却。在他困扰着提问的时候,太宰治说,“能和我握一下手吗?我觉得和你很投缘。我想,也许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朋友是无比奢侈的,几乎是珍良的存在。
太宰治总说他的人缘很好,但是他的朋友却很少。
息见子觉得这是变态的行径。而且,一般来说, 这个男人都不会这么热情地交朋友。除非是为了从这位“新朋友”身上获取某些财富密码。
想起这个,息见子就有些想要发笑。但是她此时的笑容是低沉的,是苦瓜一样的苦的。
很无奈,是为了从这个陌生男人的边上逃跑,敦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太宰抓住了他。不是用一只手,而是用两只手抓住了对方的两只手。
那是一双无比冰冷的,根本不可能是正常人类温度的双手。
于是,这个男人的心中也有了一种猜测。在里面穿着白大褂,外面套着棕色风衣的男人离开之后,他便和与谢野回去了。任务的结果自然是有的,虽然并不是很好看。本应由他们接下并解决的委托,竟然在半路上给两个人截胡了。
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然而呢,了截了一桩心愿以及家中发生的灵异事件的委托人,也就是赤岛女士,依旧很感谢他们。
他们拿到了比之前说好的要多的多的委托费,不过这两位当事人的心情并没有高兴起来,相反的,依旧是很郁闷。为了摆脱这种糟糕透顶的坏心情,女医生则是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购物。她的钞票大把大把的往外面花,而钱包永远不会变成干瘪的模样。
与谢野晶子是个有钱人,她几乎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有钱人。有钱的单身女人。
谁都看得出这两年刚刚完成了委托的事务员心情坏到了极点,国木田独步还想着要不要让太宰这家伙休个假疗养一下心情。可他很快就找不到对方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