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程知懿平时回家的时间,这段时间他都经常加班,很少能在天黑之前回来。
程知懿没有答话,只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了看柏溪子,又看了看阮嘉韫。
阮嘉韫见他在打量自己,不屑地勾起一侧嘴角,习惯性地用大拇指在下嘴唇上摩挲了一下。
就是这个小动作,一瞬间点燃了程知懿眼里的怒火,他大踏步走过来,眨眼间的功夫拳头已经挥了出来。
阮嘉韫没想到他真的敢动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迟滞了,只来得及往旁边一侧,拳头擦着他的脸就过去了。但那一拳很重,仅仅是被拳峰蹭到,阮嘉韫脸上也留下了两道红痕。
眼看一拳打空,程知懿另一拳就跟过来了。阮嘉韫这回有了防备,一边抬手格挡,一边从下往上照着程知懿的下巴就是一拳,程知懿不得不后仰收拳格挡,阮嘉韫就势变出拳为肘击,这么你来我去地,两人多少都挨了几下。
柏溪子见他俩一言不发地打起来都呆住了,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一看阮嘉韫一拳冲着程知懿面门就来了,他冲上去一把抱住程知懿:“住手!!都住手!!”
阮嘉韫的拳头堪堪停在柏溪子的后脑勺处。
柏溪子把后背留给阮嘉韫,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这一拳打中。他只管用手捧着程知懿的脸,急切地说道:“你冷静一点,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程知懿看他一眼,绷紧的身体终于慢慢松懈下来。他的眼神变得温柔又悲伤,而后他轻轻把他的手挥开,低沉地说道:“把衣服穿好。”
柏溪子低头一看,自己胸口一大片裸露在外面,斑驳的印记有够触目惊心的。他立刻窘迫地把衣服拉拢在一起,扣上仅剩的两颗扣子。再抬头的时候,程知懿已经往房间走了,没有再回头看他们一眼。
“嘶—”阮嘉韫摸了摸自己的脸,从鼻子里哼道:“有两下子。”
“你干嘛跟他动手?”柏溪子怒视他。
“你搞清楚!”阮嘉韫点了点房间的方向:“他先动的手!”
柏溪子叹一口气:“行了,你赶紧走吧。”
阮嘉韫皱起眉头:“你跟我一起走,我还有事跟你说!”
“明天再说吧。”柏溪子急着去看程知懿,不想再跟阮嘉韫纠缠,便找了个借口赶他走:“你脸上这伤不赶紧处理一下,明天你还有脸见人?”
阮嘉韫一想也是,明天还有董事会,回头肿了淤了是不太好交代,而且他要说的那件事,如果让那个警察听到了,很有可能他的目的就达不到了。于是他问柏溪子:“那你明天来公司找我?”
“还是上次那个酒店吧,明天再联系。”柏溪子心不在焉的。
关了门柏溪子就急匆匆往房间跑,程知懿垂头坐在床边,拿了个毛巾正在擦脸,听到柏溪子进来的声音,他也没有抬头。
柏溪子本来什么也没干,还有点气他的冲动,可是现在看到他这副样子,不知怎么的反而觉得有点内疚。他有些局促地走到他旁边坐下来。
程知懿也不说话。最后还是柏溪子先开口道:“疼吗?我看看。”
“我没事。”程知懿看着面前的地板,顿了顿道:“为什么拦着我?”
“我是怕你吃亏,”柏溪子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委屈:“他从小练马伽术的,我跟他学了几年也只学了点皮毛。你一个当医生的,还不是只有挨揍的份儿?”
“我……”程知懿一下抬起头来,后面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柏溪子盯着他,等着他说出来:“你什么?”
程知懿却握紧了手中的毛巾,咬着牙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起身说道:“我去洗澡。”
关上洗手间的门,把花洒的水量调到最大。程知懿站在花洒底下,冰凉的水落在身上,带走皮肤的温度。可是水再凉,也凉不过人心。
一闭上眼,那一幕就浮现在眼前。
刚刚,他们是在接吻吧。
以那样亲密的姿势,在他和他的家里。
他们怎么敢!!
程知懿狠狠一拳锤在瓷砖上,打得水花四溅。
难怪柏溪子一直不肯和他接吻。
他果然还是忘不了那个人。
说什么他心里现在只有他。
都是谎言!骗子!
就跟当年的顾朵儿一样!!
她都已经被他捉奸在床,还敢说是爱他的,还敢说他们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他们一个一个的,都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他爱的人,总是要背叛他、伤害他?从母亲、到顾朵儿,再到柏溪子,没有一个人放过他。
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只爱一个人?
为什么那么多人,总是要把一颗心切成两半用?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程知懿捂着脸蹲下来。
他没办法呀!
他爱外面那个人,爱得没办法了。
他明知道他背叛他,明知道他跟别人接吻,明知道他心里装着别人,可是他不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他甚至不敢问。
他不敢问他,你为什么跟他接吻?
他不敢问他,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他怕问了,他就转身走了。
哪怕他心里装着别人呢,只要他不离开,只要他还愿意跟他在一起,他就能继续活下去。
即便明知这是一盘死棋。
他也只能做那枚死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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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柏先生,你能不能,不要走?”
虚掩着的门,一道细窄的门缝。
幼小的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向那道门走过去。
“不要去!!不要看!!回到你的房间里去!!”他的内心嘶吼着,可是那个孩子好像什么都没听见,还是蹑手蹑脚趴到了那条门缝上,向里看去。
潘多拉打开了他的魔盒。
一个失德的母亲,一个无耻的奸夫。
那道门缝是他整个人生悲剧最初的源头。
父亲的皮带抽得那么响,母亲的惨叫声那么刺耳。
“哥哥我害怕!”程南枫躲在他怀里哭,他抱着程南枫的小脑袋,告诉他:“不要看,也不要听。”
可是不看,不听,那些伤害就会消失吗?
不会的。
很多年后,成年的他又站在那样一道门前,做同样的选择题。他知道顾朵儿在里面,也知道里面还有其他人。
他知道自己应该选择不看、不听,这样就可以继续粉饰太平。但他还是踹开了那道门。
两个赤身裸体的人,跟小时候他从那道门缝里看到的一样。
他要分手,顾朵儿跪下来求他,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拿出小刀比着自己的手腕,用自杀威胁他。
他妥协了。但是顾朵儿这个女人,明明有一张那么单纯美丽的脸,笑起来好像春天枝头洁白的梨花,却那么贪心,有了爱情,还想要很多很多的钱。
她跟那个男人藕断丝连,背着他继续偷偷约会,被他发现的时候就自残,用眼泪和鲜血继续捆住他。
在这种反反复复的折磨中,他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然后终于有一天,他们在做的时候,顾朵儿突然说:“懿哥哥,我爱你,但是我怀了他的孩子。”
这句话挑断了他最后一根神经。他像一头失控发狂的野兽,把所有的怒火都宣泄到这具柔软的身体上。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顾朵儿身上好多血,趴在那儿没气了。
“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干……”他看着自己手上身上的血,喃喃地自语着。
“就是你干的呀,”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的顾朵儿却突然说话了:“懿——哥——哥——”
他抬头,就看到顾朵儿像个机器人一样,一卡一卡地爬起来,她的脑袋吊在胸前,像是已经折断了,她的胳膊和腿都以一种很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懿,哥,哥,”她向他爬过来,在她身后留下一片暗红的血痕:“你说,你为什么要杀我?”
“朵儿,顾,顾朵儿,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一下摔倒在地上,慌张地向后退,“不是故意的……”
“我爱你呀,懿哥哥——”顾朵儿吊在胸前的脑袋突然转了个向,鲜血从她的眼睛、鼻子、嘴巴里汩汩地向外冒,她就这样血淋淋地说道:“过来,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
“朵儿,朵儿,”他简直快吓疯了,“放,放过我,我不想杀你的……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