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着那圆润的小耳朵染得红彤彤的,连城璧笑而不语。
虽然小竹马撒谎,但是连城璧并不想戳穿, 也没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本是这样想的, 可是一看到小师弟紧张兮兮的模样,却总想逗他一逗。
连城璧故意怀着三分疑惑的语气问道:“哦, 当真没有瞒着我的事?”
小狐狸几乎毛尖耸立,唯恐他知道什么了。
他最大秘密就是妖的身份,这是一直瞒着连城璧的。
时玉被心虚感占据了全部, 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没,没有啊。”他不太会说谎,感觉脖颈都有些发直,生怕连城璧看出什么。
幸而,这时候咋咋呼呼的同窗们帮忙打断了这个局面。
原来是上次凑热闹去看“田螺姑娘”的同窗们。
他们三五成群,围坐一起,喧喧嚷嚷着,讨论昨天的见闻。
却原来他们并没有见到那“田螺姑娘”真面目,话虽如此,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他们几人已经确定了,那绝不是什么前辈高人,确确实实是个妖物。
且,那妖是个男的。
因为他们听到了那妖的声音,和男人一般粗糙沙哑的嗓音。
“我就说吧,那不可能是什么前辈。”
“妖精报恩的传说原来都是真的!”
“说书先生诚不欺我。”
“切,说书先生也只说对了一半。这妖精不是美女而是个糙老爷们。”
一听这话,有人叹了口气。
不是艳遇,没有遇到和说书先生讲得一般貌美的妖精,众人有些失望。但这怎么也是一番奇遇,说说嚷嚷的,大部分人却兴奋起来。
也有人开章振光的玩笑,问他被糙汉妖怪看上有何感想?
章振光低着头,眉毛皱作一团,有些不得意。语气也是郁郁沉沉的:“这妖物我消受不起,等过几日搬走吧。”
一听这话,当即有人劝他:“哎,干嘛搬走,这妖精伺候你也挺用心的。何不继续享受这番美意?”
接着又有人哈哈笑着,说些表示理解的话:“章兄的意思你还不明白,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这句话听没听过?
更何况这也不是美人红袖添香,那可是个糙汉子,要是我我也搬走!免得这妖物纠缠,听起来实在不成体统。”
时玉听了这话冷哼一声,说得驴头不对马嘴的,一番狗屁不通的话。
只是一只妖诚心报恩而已,即使不是符合他们想象的美女吗,可有必要这般贬低那妖吗?
章振光不喜欢他们开这样的玩笑,拂袖而去。
连城璧微微皱眉,对这些人的态度亦是不喜。
今日代课先生讲得不多,散学后,时玉和连城璧并肩而出,朝着无垢山庄东园的方向走去。
天色不早了,凉风徐徐而过,夜幕垂垂地下来。
天边被吞没一般的夕阳只留下星零的淡淡一层薄辉,半透不透、半明不明的穿过浅暗的暮色,使人的笼罩在这朦胧一片之中,只余下轮廓还看得清楚。
时玉怀揣着杂乱的思绪,不时的抬头看着走在身旁的少年公子。
这人却也太醒目了些,这般暮色朦胧中,仅是那轮廓都足以勾人多看一眼。
小狐狸看了又看,只觉得心湖中仿佛被丢进一颗石子,泛起缕缕明显的涟漪。
他尚未懂得这感觉是什么,只是心里有些话想问。
又过了一会儿,眼看书房尽在眼前,再不问就没机会了。时玉小声开口喊道:“阿壁哥哥。”
连城璧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之见这小师弟支支吾吾问道:“我方才有个念头。哥哥,如果你遇到章振光那种情况。也有一个报恩的妖精找你,也是一个男妖精,嗯,不过或许是个挺好看的妖精。那样的话,你会和章振光一般避之不及吗?”
连城璧讶异的看着问出这个问题的时玉。
莫不是开窍了?想要试探考验自己?
连城璧轻轻笑了起来。他摇头,表示不会。
然而尚未等小狐狸来得及惊喜,下一刻的话直接让他懵住了。
“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连城璧温柔得近乎是承诺了:“我绝不会对妖物施恩,妖物也没有接近我的可能。”
真·妖物·狐狸·时玉顿时僵住了,不知作何反应。
连城璧说完这话意犹未尽,又仔细的盯着小狐狸嘱咐道:“你也是,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妖,无论多美丽动人又或者楚楚可怜,都不许她靠近你。”
每一个心有所属的男子,都应当杜绝任何有可能横刀夺爱的人或妖,对一切的假想敌有所防范。
这一点,连城璧以为自己做的很到位。
看,小师弟也被他说服了,正点头呢。
第一百零二章
时光如梭, 日月星辰总在不停地交替,眨眼间,快到了时玉的生辰。
狐族众人提前就开始给他送生辰礼, 其中,时越坏心眼的给表弟准备了一摞字帖。
这大尾巴狐还一本正经道:“表弟啊表弟, 你这字实在是太难看了, 尤其是最近,居然还退步了。我可听说, 先生马上就要回来了,我看你有必要好好练练字。”
大尾巴狐一脸沉重的表情:“不用谢我, 为兄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这种生辰礼, 小狐狸可不会喜欢。
他气鼓鼓的, 转头就去找舅舅告了状。
看到表哥上蹿下跳进了书房抄书,这才开心的吐了吐舌头,对他做个鬼脸。
日子总是很快,喜也来得快,忧也来得快。
不过两天功夫, 早晨去学堂,夫子已然回来了。
两鬓略有些斑白的夫子就立在讲台上,一脸凝重的看着坐下的学子们轻轻叹了口气。
“有件事情告诉大家,”他的目光环视一圈, 颇有些不自在道:“今后老夫不能继续教导大家读书了。”
“啊?”众人讶异不止。
时玉已经瞪圆了眼睛, 不明白夫子为什么这样说。
却见夫子缓缓解释缘由:“老夫自此出行,见到了许多当世大儒, 便犹如井底之蛙见到了别的天地,大受启发。此后,老夫再无法偏安一隅了, 想四处游学,倘若老到走不动时,许会有所进益,能够著书立说了。”
“老夫今日来,是为了做些交代,同你们告别的。”
末尾,他语重心长道:“你们当中,有些是文采出众,想考科举,以求功名。有些是文武双修,想学些道理,以便修身齐家。还有些……”夫子的目光看向呆呆傻傻的小狐狸,想了想道:“还有些性情顽皮,想来也应当是求些成长。”
时玉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总觉得夫子说的好像就是自己。
夫子继续说道:“无论你们所求为何,只要在学堂里,你们便是学生。望你们今后走进学堂,便专心向学。切莫再顽皮,荒废了大好时光。”
……
一番交代后,夫子很快就走了。
时玉看着老先生离开的背影,百般滋味在心头。
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没什么胃口。
连城璧无奈的看他一眼,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不开心。“怎么了,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个夫子。他离开了,你还舍不得?”
时玉的筷子敲了敲碗,有些纠结。“也,也不是舍不得。”
顿了一会,他又嘟着嘴:“好吧,我是有点舍不得。
虽然夫子总是让我抄书,隔三差五‘照顾’我的学业,有时候给我开小灶,让我玩耍的时间大打折扣。
我以前真的有时候挺讨厌他的,但是也知道他是觉得我功课太差,忧心我,才对我这般严厉。”
“他实在太严厉了,我没有很喜欢他,哎,可是也不是讨厌他。就是,很奇怪的感觉。”小狐狸敲了敲碗,尚未分辨的出这是怎样的情感,和人族相处的时候,比在狐族玩耍的心情复杂太多了。
也不知道怎么说好。或许因为从小到大都是这个夫子,他已然习惯了。
这夫子忽然就走了,时玉实在没缓过来。
“哎,我可能不习惯分离的感觉。”小狐狸闷闷不乐,总觉得心里有什么揪着,好像提到“分离”这两个字,都有点痛痛的。
就好像他曾经和什么感情深厚的人分离过,那过程也不太美妙、让人心痛到身体都有记忆似的。
这想法无端涌入脑海,小狐狸一琢磨心里又否定了。
怎么可能呢?
他从小就生活在狐族的领地,记事以来,熟悉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和他分离的有些感情的目前好像也就是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