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寒昨夜没和何飘提这件事,所以她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算是宗门里最先接触谢君卓的人,当初在风雨桥上,她就是嫌弃谢君卓寒酸才和她结怨。
江月寒对大伙的惊讶没什么反应,点头道:“这件事你们自己心里知道就好,暂且装作毫不知情。”
谢君卓的身份对于大家而言不是什么秘密,但她的行踪对于谢霄贤等人而言,却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因为他们确信谢君卓不在寮城,才敢放心大胆地说她死了,却不知道她非但没死还入三清宗为徒,甚至悄悄地回到这里。
必要之时,她的踪迹会成为压死谢霄贤等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卓他们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田蒙摸摸自己的头道:“我还以为邹师伯是拿我们寻开心,没想到真是如此。”
“谢师妹初入宗门万分狼狈,谁又能想到她是寮城的大小姐。可她既然有这样的家世,为什么当时不利用这一点?”有弟子不解地问了一句,寮城城主之女,这样的身份在宗门也是拔尖的,可她从来没有用过。
田蒙扫了眼面前这座城池,叹息道:“一个不期待自己的父亲,一座陷入危机的城,恐怕在谢师妹心中,这样的虚名还不如自己的拳头来的实际。”
谢君卓聪明冷静,就算没有利用自己的身份,她在宗门也是混的风生水起。
王卓赞成田蒙的话,他当初负责招新,谢君卓被江月寒收为弟子后照样参加后面的考核,和其他人比起来,她留给王卓的印象更深。不管是在幻境中设计了何飘和方子轩,还是之后面不改色地为自己辩解,她都很能把握分寸。
她像是一头披着兔子皮的狐狸,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心里不知道有多少小九九。
何飘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言说的起劲,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打了一棍子,脑袋发蒙。她再反应迟钝也明白大家说的是真的,谢君卓当真大有来头。何飘觉得像是做梦一样,她曾骄傲自己有比谢君卓更好的家世,却不知道谢君卓背靠着一座寮城。
想到自己曾经在谢君卓面前耀武扬威,何飘不禁感到脸红。她当初自以为鹤立鸡群,却不知道自己和鹤的层次还差得远呢。
谢君卓的话题并没有持续太久,江月寒阻止大家的议论,让他们分成两人一组去调查。大家很快找相熟的弟子组队,何飘想和江月寒一起,可是江月寒还有别的事要做,让王卓把她带上。
何飘失望地嘟了嘟嘴,乖乖走到王卓身侧。田蒙和王卓组成一队,其他弟子先行离开,留下他们三人稍后。
江月寒准备再去一次五柳街,她有一些猜测想去证实。
田蒙询问她的去处后,沉思片刻道:“江师叔,这件事我本来不该多问。但既然提到谢师妹的身份,我还是想问一句。当初在李家村,谢师妹曾问过关于地煞的事,我记得她当时的脸色就不太好看。想来寮城之事她早就知道,可她为什么只字未提?”
当初在李家村众人半夜论道,提到无极仙君处理妖魔吞食童男童女一事,谢君卓主动问起地煞,田蒙老实回答了她。今日确定谢君卓的身份,田蒙也确定她当时就知道寮城地煞一事。
这样一座繁华的城池被地煞掌控在手心近一年,就算是外面不知情的人也觉得胆寒,更何况还是生活在这里的这些人。
谢君卓明知有异还置之不理,实在有违修道者的道义。田蒙是为这里的百姓不平,倘若这个地煞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寮城已经沦为一方地狱。
谢君卓此举的确容易招人诟病,即便田蒙和她交好,也不会放任这种事情。
江月寒回头看向田蒙,心里有点微妙的不悦,沉声道:“世间之事可问前因后果,但不可妄自揣度。你又怎知她只是有所问,而无所作为?”
田蒙一愣,诚然,他现在看不见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谢君卓早已离开宗门,她离开这些时日里做了什么,他们并不知道。
田蒙对自己的揣度感到惭愧,垂首道:“师叔教训的是,是我思虑不周。”
“无妨,君卓是对是错,等事情结束自有定论。”江月寒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的太重,稍微缓和了语气。
如果还是年少的谢君卓,说不定真有什么苦衷。但要是魔君谢君卓,恐怕对这一城的人没有太多的怜悯之心。她眼中所见,心中所想只有白露,之所以拖个一年半载,是因为上辈子事情也是从这里开始。
她不知道寮城是什么状况,为了白露着想,自然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谢霄贤和七星宗不是白露的对手,重点还是三清宗。所以她才去三清宗拜师,说是拜师,其实是为了了解三清宗的动向。
最后离开是勾陈打乱她的计划,让她知道继续留下去会被束缚,干脆一走了之。
江月寒的心情有些丧,田蒙的话让她很不爽,心里的想法不自觉地开始悲观。
寮城的春|光美如画,她却半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她走在宁静的街头,一时间心乱如麻。她一个人静静地走远,过了河上的石板桥,逐渐走入五柳街的地界。
河边浣纱的姑娘们说着俏皮话,欢声笑语飘入江月寒的耳朵。江月寒停下脚步,面前的街道出奇的安静,耳边的声音那么真切,却让人觉得虚幻。
江月寒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自嘲地笑了笑,现在可不是分神想这些事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收敛了杂乱的念头,江月寒又恢复一贯的冷静,按照昨日的记忆朝白霜家去。
白霜家位置僻静,院子里的桂花树站在院外也能看清楚,江月寒很快就回到昨日来过的农家门口。青砖灰瓦,月桂青翠。
江月寒上前扣门,过了一会儿便有人前来给她开门。
老旧的木门发出咯吱一声,开门的姑娘温柔似水,她瞧见江月寒先是一愣,随后浅浅地笑了起来,问道:“姑娘,你找谁?”
江月寒一怔,白霜的茫然不似作假,她昨日的记忆被清除了,并不记得江月寒等人。江月寒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一个蹩脚的借口:“我……我迷路了,能给我一碗水吗?”
白霜看了她一眼,并未怀疑她话语里的真实性,打开门请她进屋,让她在院子里坐一会儿,自己回屋端出来一碗水。
江月寒接过瓷碗轻抿一口,白霜在她面前坐下,笑道:“姑娘是第一次来寮城吗?”
江月寒点头,她看着笑意浅浅的白霜,之前想好的话都不能问,便顺着白霜的话往下接:“我听说寮城的百花会很有趣,便让师兄带我前来,没想到街上人多被冲散了。”
“每年百花会是寮城最热闹的时候,不仅寮城的儿女会上街游玩,其他地方的人也会聚集到这里。”白霜轻声细语地说道,她见江月寒年少,热心道:“姑娘可还认得回去的路?要是不记得,我可以送你一程。”
江月寒摇头,迟疑道:“那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正巧我也要出门,我弟弟的药吃完了,我要去重新给他抓一副。”白霜说着站起身,屋子里传出低声的咳嗽,她的眉头忽然皱起来,心疼不已。
江月寒脑子一热,道:“我略懂医术,姑娘若是不介意,可愿让我给舍弟看一看?”
白霜顿住,她有些诧异地看了眼面前的小姑娘,并未因为她的话露出轻蔑之色,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实不相瞒,我弟弟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看过的大夫都说只能养,没办法治好。”
“我随师父学艺时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姑娘要是信得过我,不妨让我看一看,就当我还你这一碗水的恩情。”第一句谎言说出口,后面的话就越来越顺畅,江月寒面不改色地开始瞎编,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白霜有些犹豫,她对自己弟弟的病情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有总比没有好。面前这人是送上门的大夫,就算让她看一看也无妨。
白霜心中打定主意,道:“那就麻烦姑娘了。”
江月寒颔首,起身随白霜进屋。
昨日她们到此也只是在院中暂时歇了歇脚,并未进白霜家的屋子。今日跨过门槛,江月寒粗略地打量了一眼房间的构造。
这是一间很老的旧宅,里面的墙壁年代久远,颜色比较暗沉,花窗的红漆褪色,掉了一部分也不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