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完,王卓就瞪了他一眼,他心底发怵,赶紧脚底抹油开溜,连地上的刀也不要了。
解决了行凶的恶人,王卓退到邹不闻身边。被救下来的姑娘再次谢过他们几人,有人把她的菜篮子捡起来还给她,洒落的瓜果蔬菜重新摆放整齐。
“姑娘住哪?要不要我们送你啊?”何飘见姑娘腿脚不便,心里有些不放心。这巷子不如其他地方热闹,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危险。
姑娘温柔地笑道:“不用麻烦了,我家过了这条巷子横穿一条街就到了。我看你们都是生面孔,而且还没找到住处吧。寮城花会在即,来的人多,客栈容易满客,你们还是先去找客栈要紧。坏人都被你们赶走了,我一个人不打紧的。”
“这位姑娘说的在理,邹堂主,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姑娘话音刚落,一旁的齐长老就开始催促。不到寮城他着急,到了寮城他还是着急,好像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去处理,连听个闲话的功夫都没有。
那姑娘闻言有些尴尬,面上浮现一抹绯色,她提着自己的菜篮子,轻轻拂开何飘的手,一瘸一拐地离开。她的脚受了伤,可她没吭一声,看起来柔柔弱弱,性子却坚强的很。
邹不闻看着她的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来齐长老是真的很着急,我看不如这样,城主府我也认识,就不劳烦齐长老带路。我们大家兵分两路,我们跟着这位姑娘回去,齐长老先去城主府安顿,顺便给城主报个信。”
“邹堂主这是什么话?我是怕误了仙君交代的事,怎么到了你嘴里,我反倒像是没安好心?”齐长老有些动怒,被邹不闻的话气的不轻。
邹不闻却好似没瞧见,漫不经心道:“人心隔肚皮,谁又说得清呢?”
齐长老着急可是邹不闻不急,他是字字句句都在戳齐长老的心窝子,气的他吹胡子瞪眼,脸色铁青。大伙见怪不怪地耸了耸肩,心道又来了。
就在齐长老和邹不闻斗嘴之时,何飘不放心地往姑娘离开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她忽然跌坐下来,揉着自己的脚踝,神情痛苦,眉头紧蹙。
“师叔,我们去帮帮那个姑娘吧。”何飘心里一惊,也不管自家师父,转头去求江月寒。他们这里是一堆大男人,指望他们心细如发,怕是这一城的花都得等谢了。
江月寒也见不得这样的场面,点了点头,何飘顿时喜上眉梢,朝着那个姑娘跑过去,江月寒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她这一动,就是摆明了要好人做到底。这次出来,大权都在她手上,明面上大伙都得听她的。
齐长老一甩衣袖,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牵着马跟着去。
何飘已经跑到那姑娘面前,姑娘见她跟过来,诧异地抬头,看见其他人也跟过来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垂眸道:“对不起,我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能站起来吗?”何飘问道。
姑娘摇了摇头,道:“脚好像扭伤了,不能动弹。”
“那让我师兄给你看看吧。”何飘说着,抬头期盼地看向王卓。
王卓面色一僵,邹不闻摇头道:“小阿飘,你瞧在场的人除了你和你师叔,谁适合给你面前这个未出嫁的姑娘看脚?”
何飘一愣,她忙着帮忙倒是没想太多,忘了男女有别。姑娘家的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的。何飘吐了吐舌,歉意地看了姑娘一眼。
那姑娘已经羞红了脸,要是何飘再来这样一出,她恐怕就要无地自容了。
江月寒见状,开口解围道:“我们有马匹,还是扶这个姑娘上马吧。”
“可我,可我不会骑马。”姑娘看着走到面前的高头大马,面露难色。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觉得自己给大伙添了很多麻烦。
江月寒垂眸思索,俯身牵着姑娘的手,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道:“没关系,我带你。”
姑娘有些惊讶,江月寒已经利索地翻身上马,她俯身把手递给姑娘,那姑娘犹豫了一下,才在何飘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上去。江月寒坐的这匹马身强体健,就是多了一个人的重量也不打紧。
姑娘紧张地抓着马鞍,害怕自己掉下去。
江月寒的手环过她的腰护着她,拉住缰绳让马慢走。
其他人跟着上马,何飘把姑娘的菜篮子固定好,眼尖扫到菜篮子底下放着一包药,随口道:“姑娘,你家里有病人啊?”
“嗯,我有个弟弟身体不好,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隔三差五就要吃药。”说道自己的弟弟,姑娘的情绪有些低落。
她人纤瘦,就这样被江月寒圈在怀里也不显得奇怪,倒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态。她将自己垂下来的鬓发撩到耳后,低头蹙眉,眸光含情,在这鲜花盛开的寮城中,她也像是一朵在枝头迎风独立的娇花,婀娜多姿,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别人的心。
有几个弟子看的入神,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寮城山美水美人更美。
何飘见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转移话题和人聊起寮城之事。他们此番进城,眼中所见和心中所想相差甚远,现在身边多了个本地人,话匣子一开,自然就聊的起兴。
在相互的谈话中,大伙知道姑娘叫白霜,家在五柳街,家中除了身体病弱的弟弟,还有双亲。他们是白家旁系,曾经也风光过,但后来没落了,家境一般,日子还过得下去。
五柳街地广人稀,靠河而建,住的多是白姓人家。
白霜读过几年书,办了一个小学堂,靠给孩子们启蒙为生。她脸皮子薄,性格温顺,却是个健谈的人。说话的声音轻柔,如沐春风,让人愿意心平气和地听她讲下去。
大伙带着她走过街市,越往五柳街去相熟的人越多,不少都招手和她打招呼,看得出来她在这里人缘不错。
安居乐业的城池,和善友好的乡邻,生动又鲜活的红尘气息,这是一座活着的城。
白霜的家是个三进的老屋,带了一个独立敞亮的小院,院子里有一颗高大的桂花树,地理位置稍微有些僻静,虽然能看见别的人家,但相距有一段距离。
白霜下了马,顺手在门口拿了一根趁手的棍子做拐杖,用来支撑身体的力量,招呼大伙进屋。
本欲上前扶她一把的何飘顿住,她看着白霜的背影,对身边的江月寒道:“江师叔,我一直以为性情坚韧的人我见的不少,但像她这样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江月寒回头,不解地看着何飘。
何飘单手撑着腰道:“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麻烦别人,说她是逞强也好,说她是不好意思也罢,她看起来来柔柔弱弱,却什么都抗在自己肩上,一声不吭。你瞧她脚扭伤到现在,有哼过一声吗?到了家门口,也就几步路的事,我们扶她进去或者叫人扶她进去都可以,可她偏偏不,宁愿凭自己的力量靠一根棍子,一瘸一拐地走回去。”
何飘叹了口气,头一次助人为乐没觉得开心,反倒是尝出点苦味来。她这一路上没少被白霜拒绝,或许有些时候白霜自己都没发现。何飘想不明白,面前这个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才能把性子磨成这个样子。
何飘看着她,就像看见走在独木桥上担着水的行人,苛求着自己,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江月寒被何飘的话说的一愣,她倒是没太注意这事。帮人就是帮人,一个愿意帮一个愿意接受,哪里还需要想太多。
“你帮个人还帮出点伤春悲秋来了,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走在后面的邹不闻敲了一下何飘的头,道:“快点进去吧,不然白姑娘就该拄着拐杖出来叫你了。”
何飘抱着被打疼的头,敢怒不敢言,不服气地嘟了嘟嘴,走进了院子。
他们人多,不方便全部进屋,便在院子里歇息。邹不闻丢给何飘一个眼神,让何飘进去看一下,要是白霜给她们端茶倒水,就让她别忙活,她要是没有大碍,他们就告辞了。
何飘扮了个鬼脸,躲在江月寒身后对邹不闻吐舌|头,气一气他才肯迈脚。不过她还没走进屋,屋子里就先传出一个妇人和白霜交谈的声音,间或掺杂孩子的咳嗽声。
“娘,爹又不在家吗?”
“不在,你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我就生气。这混账东西这会儿指不定在那个赌坊里跟人赌钱呢?这都跟他说了多少次了?赌这东西只有输的没有赢的,他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指望着赌博能发财还不如下辈子投个好胎来的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