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人正是从三清宗赶来的江月寒和邹不闻等,他们奉玉清之命,一路上御剑而行,到了寮城附近才换乘马匹,扮成旅客,顺便打听些情况。
邹不闻是个有主意的,他让停下必然有他的打算,江月寒没有拒绝他的提议,让大伙下马歇歇脚。
随行的齐长老面有忧色,他看着地平线上冒出头的寮城,有些着急地道:“邹堂主,我看我们还是快些赶路要紧,这才歇了没多久,再歇下去,天色就不早了。”
邹不闻轻笑,道:“不过是喝点水,闲谈两句,耽搁不了时间。齐长老要是着急,先走一步也可,正好替我们打个头阵,了解情况。”
齐长老面色微僵,尴尬地笑了笑,从马背上下来,道:“邹堂主说的是,是我心急了。”
江月寒一行有十来个人,他们全部下马进来,小贩的棚子顿时显得拥挤。好在桌椅板凳管够,不至于让他们站着谈话。随行的人中,只有何飘一个姑娘,她这一路上都是跟着江月寒,倒是没有不方便的地方。
小贩看着两位貌若天仙的姑娘,在看看其他气度不凡的人,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这可都是明晃晃的银子,只要他把握得当,钱压根不是问题。
小贩连忙擦干净桌子,给他们端上茶水。江月寒他们才在前一个落脚点用过膳,这会儿谁也不渴谁也不饿,茶水放在面前,谁也没动。小贩见状有些诧异,他把抹布搭在肩膀上,道:“各位莫不是嫌这茶水粗劣?”
“世间一饮一啄都是修行,粗茶淡饭也别有一番滋味,小兄弟多心了,我们只是不太渴,这些茶你且放着,等下少不了你茶钱。”随行的田蒙道了一声,小贩见他们没有赖账的意思,这才悻悻地退开。
大伙不喝茶,坐在棚子里大眼瞪小眼,齐长老频频看向寮城,心里着急的很。和他相比,邹不闻却是不慌不忙,还有心情去数一数小贩的架子上放了多少碗。
“十多年前一别,如今回来,这寮城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变化。”安安静静地茶棚下,邹不闻突然来了这样一句。
正心不在焉的齐长老闻言一惊,面上惊疑不定,试探道:“邹堂主是寮城人氏?”
邹不闻单手托腮撑在桌子上,将自己那碗茶倒入王卓的茶碗,自己拿着个空碗把|玩,笑道:“算不上,只是来过几次。要论熟悉,恐怕不如齐长老。”
齐长老讪笑,道:“邹堂主说笑了,我对这里并不熟悉,这次百花会本打算凑个热闹,没想到热闹没凑成,但是给自己惹了身麻烦事。”
邹不闻抬眸看了齐长老一眼,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他偏向身侧的王卓,示意他把小贩叫过来。王卓喊了一声,蹲在一旁的小贩立刻跑过来。
“几位有什么吩咐?”小贩看着他们,笑的热情极了,眼睛眯成一条缝。
“小兄弟,我们有些事想问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只要几位先把这茶钱结了,一切好说。”小贩兴奋地搓着手,眼睛都快掉进钱眼里。
茶钱的事刚才田蒙应允了,这会儿王卓也不废话,问道:“那你算算多少钱?”
小贩见王卓如此爽快,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张开五指在王卓面前晃了晃,道:“看在英雄刚才救过我的份上,我给你们算便宜点,只收十个人的钱,不多,就五十两。”
王卓拿钱的手一僵,在座的好几名弟子更是瞪大了眼。田蒙垂首看着面前的茶,的的确确是粗碗粗茶,不是什么千金难求的珍品,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何飘拍桌而起,怒道:“五十两还不多?你抢钱呢?这样一碗茶水顶多一文钱。五十两对于一个普通人家而言,那是好几年的花销。”
一碗茶水的价格能从一文钱涨到五两银子,这简直是前所未闻之事。偏偏小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王卓等人大惊小怪。
他不提王卓救过他还好,一提何飘的火气蹭地一下就冒出来了:“我师兄救了你,你这哪里是报恩?分明是恩将仇报,我们刚才就不该管你。”
眼见模样可人的小姑娘发了火,小贩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的干干净净,他挺直了腰板倨傲地看着面前这群人,面上浮现一抹嘲讽之色:“诸位穿的非富即贵,也不像是给不起茶钱的人。我的茶是贵了点,但贵有贵的道理,不是我吹,诸位想打听的事过了我这村可就没这店咯。”
小贩拿着身上的抹布,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把市井小人的模样扮了个十成十,当真是可恨极了。
田蒙欲起身和人论理,邹不闻手往他肩膀上一搭,把人给压回去。江月寒也把何飘拉下来坐着,示意她稍安勿躁。
小贩把话撂在这儿,必然是真的知道点什么,不然他也不敢把一碗水卖到五两银子。
邹不闻转着手上的茶碗,道:“我们出门走得急,没带那么多银两,但只要你好好配合,我可以给你一座金屋。”
邹不闻说着将手上的茶碗举起来,原本粗糙的瓷碗直接在他手上变成金光闪闪的金子。小贩吓了一跳,一把将茶碗抢过去,又是翻来覆去的看,又是放在嘴边咬。很快他就确定那是真的金子,而不是障眼法。
小贩抱着金茶碗,重新打量面前这群人,脸上再度浮现笑意,赔笑道:“是我眼拙了,没想到几位来自道门。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只要我知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不过这金屋……”
小贩看向邹不闻,邹不闻手指随意一点,他们坐的桌子也变成金子。小贩看直了眼,恨不得立刻跪下去抱着金桌子咬一口。
“好好配合,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能变成金子。但如果你敢耍花样,我就只好劳你和我们走一趟!”邹不闻一手鞭子一手糖,威逼利诱的手段让小贩不敢有二心。他连忙点头哈腰,一脸狗腿样,看的大伙好笑又好气。
邹不闻要问的自然是关于寮城的事,他借着百花会的由头,给他们编了个身份,问小贩最近寮城有没有奇怪的事发生,为什么看起来很冷清。
“几位既然是从道门来的,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寮城这近一年的时间就没太平过。”小贩给自己拉了一条凳子,在桌子边坐下,道:“去年寮城的百花会结束后突然关了城门一段时间,再次开门后大家就发现进不去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城就在哪儿了,百姓该干嘛就干嘛,可是进不去,好像一个无形的屏障把它隔绝起来。”
寮城是一大主城,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大伙都有些担心,可这附近最大的七星宗也在寮城内,大伙就是想找人帮忙也求路无门。偶尔遇上游方术士,请他们前来一观,那些人都是走过来一看,还没站稳脚跟便吓得拔腿狂奔。
附近的人接连请了好几个人都是这样的情况,后来干脆不管了。寮城只是不能进去,并没有其他的变故,不妨碍他们的日常生活。
只不过难免有胆大的,天天盯着这边。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好几个月,直到七星宗一波外出的弟子回来,他们就畅通无阻地入了城。他们进去之后,大伙觉得惊讶,前来尝试,却又一一被挡回去。寮城好像认人一般,不允许旁人通行。
“照你这样说,我们现在也进不去?”何飘听见小贩所言,心里嘀咕这和他们知道的消息不一样,嘴上便直接问出来。
小贩见她好看,也不怪她打断自己的话,道:“起初我们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过了年后,寮城突然就能进去了,慕名前来参加百花会的人大摇大摆的进去,大伙以为是寮城解禁,心里都挺高兴。可是很快,大伙就发现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出来的。那种感觉就好像寮城变成了一个怪物,它一开始吃城内的人,等城内的人吃完了就张开嘴吃外面的人。”
小贩的比喻极为生动,邹不闻冷笑一声,朝齐长老看了一眼。齐长老讪笑,额上起了一层细汗。
“除了能进不能出外,寮城还有别的怪事吗?比如魑魅魍魉横行,夜里还能看见夜叉修罗,听见惨叫求救声什么的。”王卓斟酌着问了一句。
小贩摇头,笑道:“英雄你说的太吓人了,我要是看见魑魅魍魉横行,我哪里还敢在这里摆摊?这寮城除了突然变成这样有些吓人外,我们也没看见别的情况,不过里里外外毕竟还隔着几重围墙,我们能看见的也有限。里面要真有什么,我们也说不好。来我这里问路的,有些不怕死进去了,有些畏惧的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