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处理好这事从太虚那边过来,心里惦记着江月寒,想了想觉得自己也需要和谢君卓谈一谈勾陈的重要性,便转了个方向前来潮声阁。
今夜的潮声阁安静极了,玉清刚刚踏上院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潮声阁没有点灯,四周一片混沌的黑暗,房门紧闭,像是没有人在这里。
江月寒夜里一般不会出门,这个时辰也不可能歇下了。
玉清一甩浮尘,潮声阁的灵灯都亮了起来,房门朝两侧打开。玉清走进屋内,放出一点气息查探,很快就找到江月寒。她在小阁楼的护栏上坐着,看着潮声阁后面的大海发呆。
玉清脚步轻移,转眼就出现在小阁楼。这里也没有点灯,但外间的月色落进来少许,分割出黑白两色,不点灯也能模糊地看清楼里的格局。
玉清没有看见谢君卓,也没有感觉到她的气息,整个潮声阁只剩下江月寒一个人。玉清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走到江月寒身后,看着侧影落寞的她脚步微顿。
江月寒听见声响回过头来,面上无悲无喜,和她一观的清冷毫无区别。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她的眼睛有些泛红。
“师尊?你怎么来了?”江月寒觉得有些奇怪,问完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垮下去,道:“如果你是为了君卓的事前来,恐怕要白跑一趟。她,已经走了。”
玉清踏上潮声阁后就隐约有这种感觉,现在听见江月寒这样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但心里还是禁不住咯噔一声,有所预料和真正听见是两回事。
“她走了多久了?”
“一个白天。”江月寒靠着身后的柱子,神色微伤。谢君卓离开前准备的那么充分,肯定经过自己的深思熟虑,而不是仓皇而逃。她执意离开是为了谁?江月寒不傻,她想得出来。
勾陈之祸,祸及天下,她想保护谢君卓,谢君卓也想保护她。
玉清沉默下来,谢君卓选在白日离开,就是为了告诉别人她是带着勾陈光明正大走出三清宗,而不是害怕承担责任落荒而逃。即便要走,她也不拖累任何人。她有此心,又何惧不能掌握勾陈。
可她毕竟年幼,人世间沉沉浮浮,多的是劫数,她离开三清宗后,要吃多少苦头?
她不想要大家为难,顾全这个局面,却没有顾全自己。
玉清一声轻叹,上前将江月寒拥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最近没什么事要做,你和我去穿云峰小住几日。”
谢君卓离开,江月寒心情低落,这个时候玉清可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潮声阁。
天下道法归于三清,众人以道法为尊,在道法之下,便是佛宗和阴阳玄宗。阴阳玄宗避世,远在红尘之外,专研阵法和卷轴,掌握大量玄妙之术。而佛宗身在红尘,普渡众生,要找他们,就要往红尘中去。
三千云梯,高山垂立,一眼看上去,巍峨山寺在烟云缭绕间,香火旺盛。
来来往往的香客中,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十分显眼。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劲装,头发用缎带束起来,打扮的干净利落,要不是那一张俏丽的脸尚未张开,还带着少女的稚气,说不定会让人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
前往山寺的行人心怀敬畏,不是手上带着篮子提着香烛,就是拖家带口,一路上走走停停。而她一个小姑娘,两手空空,身边也看不见大人的身影,一个人走的飞快。前一刻还看见她在山脚下,后一刻她已经直冲山顶。
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离开三清宗的谢君卓。她此来佛宗是有事要办,并非为了前世的恩怨而来。前世这条走过的山路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就连门口引路的小沙弥也丝毫未变,不同的是当初的谢君卓满心惶恐和敬畏,如今却风轻云淡,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佛宗山门宏伟,门口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如今正是绿叶亭亭如盖的时候,树冠向上生长,遮天蔽日。等时令转入秋季,银杏树会变成金黄|色,风一吹,便铺了一地的金叶子。
引路的小沙弥就站在树下,他是个七八岁的孩童,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天真无邪,像是才出生的小鹿,懵懂又惹人怜爱。
谢君卓在小沙弥面前停住脚,对她行了个佛家的礼节,小沙弥也有模有样地回礼。
“施主从何而来?要去何处?可需要我为你引路?”
谢君卓莞尔:“我从红尘来,欲往空门去,小师父可愿为我引见慧空大师?”
小沙弥面露疑惑之色,奇怪旁人都是前来烧香拜佛,求见宗门高僧解惑,怎么谢君卓与众不同,要见的是个扫地僧。
“施主请随我来。”小沙弥虽然好奇,但心中牢记师父的教诲,不擅自追问他人隐私。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谢君卓跟上他。
佛宗兴旺,禅院众多,小沙弥带着谢君卓七拐八拐,走了很远的一段路才在一间看起来有些破旧的禅院前停下。这里远离香火,冷清极了,不但人影稀少,鸟影都少见。灰白的墙面爬山绿色的青苔,有些地方还有难看的水渍,发黑发黄。
“这里便是慧空师父的住所,我还要回去值日,施主请便。”小沙弥对谢君卓行了个礼,说完这话就走了。
谢君卓在禅院门口站了一会儿,眼神扫过这破旧的屋舍,打量的差不多才慢吞吞地进门。
院里只有一个老僧人,胡子花白,满脸皱纹,看起来比太虚还要年长。他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前放了一个木鱼,正在有节奏地敲着,嘴里念念有词。
谢君卓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他,老僧人停下木鱼声,他缓缓地睁开眼,看见来的是个陌生人,随后又闭上眼道:“施主要敬香去前院,要解惑去禅房,这里没有你要的答案。”
“大师并未问我为何前来,怎么知道这里没有我要的答案。”谢君卓掩门上前,步伐坚定。
慧空大师道:“这里没有佛,也没有高僧,只有一个扫地的普通僧人。僧人只会敲木鱼念经,不会普度众生。”
“僧人不会普度众人,但僧人认识这样东西。”谢君卓在离慧空还有两步路的距离时停下脚步,她一面笑着回应慧空的话,一面将勾陈抽出来,剑刃直指慧空的咽喉。
慧空手上的木鱼忽然裂开一条缝,他的面皮一阵抽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入目是漆黑的长剑,缠|绕着罪孽和业障。
慧空的眼中闪过一抹惊骇之色,他重新抬头审视面前的少女。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有着坚毅的眼神,持剑的手纹丝不动。
“你不该拿这把剑。”慧空面露怜悯之色,心里有几分惋惜。
谢君卓冷笑道:“它认我为主,为我出世,我难道要放任不管,此后作壁上观?”
如果有的选,谢君卓也不想让勾陈出世。慧空坐着说话不腰疼,以为这种事是她可以控制的吗?
慧空闻言,垂下眸子道:“你应该知晓这把剑会带来灾祸,三清宗的三位仙君也不会放过你。”
勾陈藏于兵刃堂,而要去兵刃堂取剑就要通过三清宗。以勾陈的威力,出世之时不会悄无声息。慧空有些奇怪谢君卓能把剑带来,还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入佛门重地。
谢君卓听出慧空话语里的试探,她不禁笑起来,一脸的天真烂漫,玩味道:“所以我来找你了,慧空大师。”
作者有话要说: 谢君卓只是暂时离开三清宗,不会虐的,再过几章就写到挚友了,那个时候就可以和师父见面了。
第56章
阴阳玄宗和佛宗的底蕴虽不如道门深厚,但也是卧虎藏龙之地。前世谢君卓和道门开战后也没忘收拾这两个宗门,她一路势如破竹,逼得佛宗步步后退,直到全部龟缩在大本营。
谢君卓乘胜追击,她带着妖魔打上这座寺庙,原以为可以很顺利地让佛宗俯首称臣,却遭到慧空的阻拦。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扫地僧,一把老骨头,一开始谁也没把他放在眼中。
但就是这个不起眼的人,凭借一己之力,让谢君卓止步佛宗十步之外,再也不能前进半步。慧空的横空出世终结了谢君卓的神话,他的来历也耐人寻味,佛宗的住持倒是对他毕恭毕敬,但门内弟子却一直都只把他当做一个扫地的普通僧人。
谢君卓后来对他的身份有过猜测,最终也从江月寒的口中得到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