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卓头也不回地离开,怒气冲天地走了一半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并不是前往别鹤居,而是往潮声阁去。她站在前往校场的石板道上,懊恼地叉腰瞥了一眼周围的景象,郁闷地低声咒骂了一句。
“坏师伯,臭师伯,我每天担惊受怕,为了这事还不惜在师尊面前用出苦肉计,到最后还要被你给个下马威,我招谁惹谁了?”
谢君卓愤恨地跺脚,恨不得揍邹不闻几拳出气,她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居然用杀气攻击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这是人干的事吗?
谢君卓越想越生气,她在原地走来走去,努力地平息自己心头的怒气。
“咔嚓,”石板道一旁的小树林传来枯枝被踩断的声音,谢君卓一惊,抬头看过去,低声喝道:“谁?”
小树林里的人仿佛被吓到了,转身就跑,只留给谢君卓一个仓惶的背影。
谢君卓觉得那个身影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石板道是宗门通往各处的必经之地,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谢君卓正常走在路上,就算有人路过看见她,也不至于被她吓得转身就跑。
除非这个人有见不得人的事,做贼心虚才会如此。
谢君卓往别鹤居的地方看了一眼,站直身体道:“果然还是很在意。”
意字落下,谢君卓的身影已经飘出几丈之外,逃跑的人和她的修为根本不在一个水平,谢君卓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那人。
偏离石板道的小树林深处,谢君卓看着面前穿着道袍,神色慌张的少年,步步逼近。对方不断后退,直到撞上身后的参天大树,避无可避,努力地把自己的身体缩起来,低下头躲开谢君卓的眼神。
“方子轩?”谢君卓有些不确定地念出少年的名字,当初趾高气扬的少年一段时间不见,境地比何飘好不了多少。
谢君卓摸着下巴打量对方,她要是没记错,方子轩的师父是田蒙。她那个师兄除了看不懂眼色外,并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方子轩衣衫整洁,体内灵气环绕,看得出来田蒙没有亏待他。
“我有那么可怕吗?”谢君卓自嘲地笑了两声,方子轩满头冷汗,神情戒备,眼神左看右看,也不知道在躲什么。
谢君卓想要继续靠近,方子轩忽然大喊起来:“你别过来,你就站在那儿。”
谢君卓停下脚步,方子轩抱着身后的树子,他警惕地又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树林里只有他和谢君卓后才神情松缓下来。
他偷看了一眼谢君卓,然后又飞快地挪开视线,吞吞吐吐道:“我是……嗯,我……我是为了何飘……”方子轩说道这里,神色紧张起来,甚至还有几分惧色。
谢君卓眼眸微眯,她没有打断方子轩的话,而是耐心地等他说完。
“我昨天遇见何飘了,虽然只是远远地看见,她祈求地看着我,可是我……我没办法,我害怕。”
方子轩吸了吸鼻子,痛苦地抱着头蹲下去,他对自己的懦弱感到自责不安。他一想到魏宇投过来的充满杀意的眼神,就被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他避开何飘求救的眼神,头也不回地逃开。
他以为只要跑掉了就没关系,可是一闭上眼就会看见何飘,看见她惨死在自己面前,脸上写满了失望,怨恨地盯着他,为他为什么不帮忙。
良心的谴责让方子轩寝食难安,他不敢告诉田蒙,因为这是魏宇师门的事,他们这一脉不方便插手。就算田蒙去过问,也得不到什么答案。
“我不知道该去找谁,我知道她最近和你在一起,所以你可不可以去救她?”方子轩抬起头祈求地看着谢君卓,要说这宗门里有谁敢和魏宇作对,那肯定大多数人会想到谢君卓。
不管是上次在校场还是之后在别的地方,谢君卓从来没有怕过魏宇。方子轩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虽然让他来求曾经欺负过的人让他有点难为情。
“你说何飘被魏宇带走了?”谢君卓挑了挑眉,魏宇这才安静几天,就把之前的教训都忘了吗?
方子轩点头,这是他亲眼所见,不会有假。而且在旁人看来,魏宇是何飘的师父,就是把她带走也没什么不对。
“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所以肆无忌惮吗?”谢君卓冷笑起来。她看了眼方子轩,半大的少年蹲在地上缩成一团,要多怂就有多怂。他心里害怕极了,可是他又做不到无视这件事,最终说服自己鼓起勇气来找人帮忙。
这样一看,当初讨人嫌的家伙也不是一无是处。
“你师父和魏宇平起平坐,你没必要怕他们。对付这种人,你越是害怕他越不会把你放在眼中。你这幅样子,也太给你师父丢脸了。”谢君卓露出嫌弃的眼神,方子轩垂下头,整个人的肩膀都垮下来了。
谢君卓觉得自己就是张牙舞爪的恶魔,而方子轩是吓破胆的松鼠,躲在树根旁边,一动不动。
被人当成恶人的心情真是不爽,更何况是一天之中两次被当成恶人。谢君卓觉得自己真够无辜的,她做了个鬼脸,上前两步俯身拍拍方子轩的肩道:“回去吧,就当今日没见过我,之后也别再把这件事往外说,剩下的我会处理。”
魏宇那样的人小肚鸡肠,要是被他知道是方子轩说出这件事,肯定不会放过他。方子轩在田蒙身边不会有事,但田蒙弟子多,偶尔会有照看不过来的时候。
方子轩知道谢君卓是为了自己好,他嗯了一声答应下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何飘她会不会出事?”
谢君卓一笑,道:“你以为她还是当初和你一样被炽火雀追着到处跑,毫无反抗之力的小丫头吗?一开始或许会慌张,但冷静下来后,对付这种情况还是绰绰有余。”
自从何飘到了潮声阁,谢君卓对她的训练都很有针对性。之前不知道她的下落谢君卓才感到担忧,现在知道是魏宇下的黑手后,谢君卓反而松了一口气,明处的敌人总比暗处的敌人更好对付。
魏宇之前都很老实,碍于江月寒的积威不敢对何飘下手,七星宗来后,他反而不再担心这个问题。显然谢涟和他之间有不为人知的交易,让他自信心极速膨胀,短期内甚至超过对江月寒的畏惧。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谢君卓能让他吃瘪一次,就能让他吃瘪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第四次……
魏宇一脉有自己单独的山峰,不过谢君卓并不打算现在就去找魏宇,因为她很清楚,就算她这个时候杀到魏宇住的地方,魏宇也不会把何飘交出来,反而会一口咬定何飘不在他那儿。
到时候搞不好他还会反咬谢君卓一口,说她把何飘弄丢了。日后何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会顺理成章地栽赃陷害。
魏宇挑在这个时候劫走何飘不会没有目的,虽然时机很合适,可以借助七星宗压制谢君卓,让她不敢放肆,但无形间也是给自己节外生枝,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魏宇不管不顾,但他背后之人不会由着他放肆。
毕竟这是他们准备颠覆进退堂,把三清宗的权利握在手中的机会,不能为了满足魏宇的色心,毁在一个普通的女弟子身上。
谢君卓现在要做的就是去见谢涟,她不需要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不管是什么样的计划,什么样的阴谋,谢涟都一定有参与。
别鹤居,面朝兵刃堂的小院一片欢声笑语。谢涟,王卓,魏宇,还有其他几个七星宗的弟子坐在石凳上,相互间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谢君卓还没走近就听见魏宇的声音,正在夸张地描述上次和江月寒出去解决锯齿鼠的事。那不过是个简单的委托,让新弟子增长见识,从魏宇口里说出来却变了味道,好像是件十分了不起的大事。
而且他当日不听从江月寒的安排呼呼大睡,这会儿却把自己描述的非常神勇。
要不是谢君卓也参与其中,她说不定就信了。
谢君卓冷笑不止,她把面纱重新戴上,脚下的步伐踩的重了点。几个人齐齐回头,瞧见是她后,魏宇神色一僵,埋下头端起酒杯喝酒。
谢君卓佯装不知情,笑着问道:“几位师兄在聊什么?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我没有打搅到你们吧?”
谢涟起身相迎,引谢君卓坐下道:“只是闲谈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涟淡淡地揭过这个话题,目光在谢君卓身上扫过,道:“我还以为谢师妹今日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