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双的心定下来,他回望身侧戒备如常的魔族。经此一战,就算他们不能和修士握手言和,起码也能和平共处。就算今后他不在了,他们也不会没有去处。
叶无双再无遗憾,毫不犹豫地朝着邹不闻飞去,他和江月寒都是一样的主意,把阵法中的人换下来。
他们二人空中相逢,彼此看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是不等他们二人近身,邹不闻就看过来,道:“离开,这件事与你二人无关,你们既然有大把的力量无处使,就去帮谢君卓。她一个人并不是太虚的对手,更何况太虚得到了部分天道的力量。”
谢君卓觉得对付太虚是自己职责所在,所以一开始就和太虚对上,而没有让大家出手。邹不闻多少知道局面的艰难之处,料想谢君卓不过是在强撑。
“江师妹,勾陈可是在你身上?那把剑你一定要交给谢君卓,它会是决胜的关键。”
江月寒从西海回来时带着勾陈,只是谢君卓不愿拿回去。邹不闻不曾再见她握剑,他有一种直觉,谢君卓知道勾陈真正的用途。正因为这样,她才会选择避开。
“师兄……”邹不闻的语气很平静,可越是这般江月寒越是心慌,她觉得邹不闻是在对自己交代后事。
邹不闻笑了起来,道:“去吧,不用担心我。”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邹不闻说的是不用担心,听在江月寒耳中就是诀别。她有了预感,鼻子发酸,最终把心一横,朝着另一个战场奔去。
天塌地陷,世界倾覆,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们每一个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就算明知是死路一条,也不愿束手就擒。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死得其所。
江月寒背身不过几个呼吸间,地面传来王卓撕心裂肺的哭喊:“师尊!”
江月寒身形微滞,回过头去,眼前所见是在熟悉不过的画面。邹不闻周身泛起一股金色的火焰,那力量纯粹而强大,透露着生的气息,灿烂若朝阳,让人看一眼便觉得神魂刺痛。
这是以魂飞魄散为代价,燃烧神魂换取灵力,就如同前世的江月寒一般,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江月寒这样好的运气,能够重来一世,又得贵人相助,得以补全神魂。
邹不闻已经不仅仅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是把自己所有的退路都斩断了,一点回旋的余地也不留。有了邹不闻的神魂力量,火阵光芒大盛,朱雀一飞冲天,扑向眼前奔涌的尸潮。
江月寒心脏刺痛,眼泪滚滚而下,她别过脸,擦去泪水,掐了个剑诀将勾陈召唤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的剑比以往还要黑上两分,颜色沉的像是天道倾覆下的黑夜,浓稠散不开,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情沉重,呼吸不畅,什么念头都升不起来。
江月寒觉得诧异,可是眼前的局势根本就不给她多想的时间。勾陈一现身便直接朝着谢君卓飞去,完全脱离江月寒的掌控。
江月寒不敢迟疑,立刻追上去。
剑刃在这样的天色下根本就看不清,和太虚缠斗中的谢君卓只感觉到一股气直冲自己而来,她以为是太虚的诡计,本意是振袖荡开。可是等那东西到了身侧,她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握住,自然地抬手劈下。
剑意破开太虚的防御,可是也仅仅是破开了一点,入了半寸后便再难前进。太虚和谢君卓都是一愣,二人谁也没料到突然冒出来的会是勾陈。
冰冷的铁器用体温也暖不热,那股寒意顺着掌心直到心底。谢君卓没有继续进攻,太虚一掌拍她,二人各自后退,拉开距离。
谢君卓看着入手的剑,不知道在想什么。江月寒和叶无双赶过来,一人在身侧,一人上前半步,做出防御的姿态。
太虚的手指从胸膛抹过,哪里被勾陈的剑意刺伤。指尖有血迹,只是指甲大小,但也足够刺痛太虚的眼。他的神情变得阴鸷,看向勾陈的目光带着忌惮之色。
在他身后,天道侧目,似在凝视勾陈。
地面的战局到了尾声,朱雀嘹亮的声音响彻云霄。按理如今的局面对太虚很不利,可是太虚看都不看一眼。他擦去指尖的血迹,目光始终盯着谢君卓在的方向。
“今天是个好日子,连送死的人都是成双成对。”太虚的话无不讽刺,在他看来,叶无双和江月寒加起来也不足为惧。
“送不送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明年的今天一定是你的忌日。”叶无双面带笑意,看起来还有聊天的闲情逸致。天魔幻影在他身后浮现,他的身上长出黑色的魔纹。看的出来,他此刻的力量不再有所保留,而是直接完全爆发。
太虚面不改色,看了眼天魔幻影,道:“别说你只是得了天魔传承,比一般的魔族多一条命。你就是真的天魔,今日到了我面前也要跪下。”
天魔曾是可以比肩神明的存在,可是因为天道的原因早已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中。叶无双身上的传承并不完整,到了他身上其实已经很微乎。这股力量叶无双用的很少,仅有的几次也是为了谢君卓。
“动不动就要别人给你跪下,你还真是在高位久了,不会用眼睛看人。”叶无双谈笑间,弯刀在手,话音未落,人已经如同离弦之箭射出去。
他率先和太虚交上手,拉开了太虚的注意力,让谢君卓和江月寒有短暂的独处时间。
比起众人灵力被压制的情况,谢君卓受到的压力更小,灵力消耗并没有那么严重。对付太虚不是件容易的事,谢君卓能打却奈何不了他。
江月寒看着谢君卓欲言又止,飞舟上的事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谢君卓。
“师尊,”就在江月寒犹豫之时,谢君卓的声音飘过来,她抬手拂过江月寒的鬓发,道:“师尊还记得吗?前世你我的最后一战,如果不是你下手的剑刃偏了两分,或许你就不必陪着我死。”
江月寒微怔,有些诧异谢君卓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
谢君卓莞尔,道:“我知道师尊的剑术一向精湛,我当年和玉清仙君做戏离开三清宗的三招还是从你的剑术中的到的灵感。我相信如果是师尊来使剑,就算是天地混沌,你也能一剑劈开。师尊握剑的手一向很稳,以后也要如此。”
“君卓,你是什么意思?”江月寒心里警铃大作,升腾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谢君卓是在和自己诀别,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征兆。
谢君卓面色如常,神情平静,看不见半点端倪。她笑着安慰江月寒,道:“我只是想起来往事,有些感慨。师尊,相信我,我们一定能赢。”
谢君卓说的肯定,信心满满,江月寒心头的忧虑淡去少许。她心想可能是自己太敏感,因为死别太多,她有些难以承受,才会草木皆兵。
师徒二人只是短暂的重逢叙旧,不过耽搁了三两句话的功夫,谢君卓收起长鞭,认真地握紧勾陈。该来的迟早要来,与其为此自寻烦恼,还不如顺其自然。
叶无双动用了天魔之力,他和太虚相斗,一人身后是天魔幻影,一人身后是天道幻象,远远看上去像是两个巨人在云间相搏,吞云吐雾间天崩地裂,风云变色。
地面火阵熄灭,残存的弟子们相互搀扶着离开,若是走的慢了,说不定还会受到波及。王卓抱着邹不闻不撒手,如果不是人间事未平,他也不会独活。邹不闻知道他是个顾全大局的好孩子,所以他才敢放手一搏。
天色昏黑,唯有相斗的灵光刺眼夺目。
谢君卓换下叶无双正面对抗,黑色的剑,黑色的夜,按理应该什么也看不清。可是莫名的,搅和在战局中的叶无双和江月寒有一种感觉,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勾陈的方向,它和谢君卓合为一体,像是这暗夜里一簇不起眼的微光,看上去随时都会熄灭,却又无论如何也不能抹去。
握住勾陈的谢君卓像是换了一个人,她不在激进拼命,一招一式大开大合,张弛有度,却让太虚更难招架。一来是多了帮手,二来便是勾陈麻烦。它能破开太虚的防御,哪怕只是轻微的一点,也足够太虚心烦,不得不耗费更多的心神来对付。
太虚心里的恨意在这一刻到达了顶点,他能抢夺谢君卓的气运,成为新的天道之子又如何?属于天道的勾陈还是不在他的手上,他甚至提不起这把剑,不能撼动它分毫,还要处处受它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