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勾陈的名字,谢君卓的神色有些僵硬,但好在彼此拥抱,江月寒看不见她的脸。她很好地收敛了情绪,不动声色地把异样压下去,道:“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江月寒的心是柔软的,谢君卓不忍她受到伤害,如果可以,她希望时光能够长久,慢慢地走。
夜幕下,两个人相拥良久才分开。江月寒拿出勾陈递给谢君卓,谢君卓握着江月寒的手没有接,她靠过来,像只撒娇的猫,蹭了蹭江月寒的脸,道:“这剑我暂时用不上,还是师尊替我保管吧,等我要用的时候师尊在给我。”
谢君卓当初是因为丢了勾陈才彻底控制不住魔罗果入魔,她如今是魔躯,她说用不上勾陈也正常。江月寒没有多想,把剑收起来,道:“既是如此,那你就不能离我太远,不然我会听不见。”
谢君卓轻笑,道:“是,弟子遵命。”
言罢,谢君卓看了看天色,道:“已经很晚了,师尊去休息吧,明日陪我出去走走,这辈子我们还没有一起出去看一看这片天地。”
江月寒答应,可是她没有走,而是留在谢君卓身边,道:“我要和你在一起。”
西海怨气让江月寒再看一遍前世,再经历一次失去,心里的渴求便成倍增长,她不想让谢君卓离开自己的视线,想要每时每刻睁眼闭眼都是她。
谢君卓握紧江月寒的手,和她碰了碰鼻尖,亲昵暧/昧,她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带着江月寒飞身跃上大树,在粗壮交错的枝干间坐下。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她们要永不分离,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203章
谢君卓和江月寒在树上睡了一宿,清晨二人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谢君卓以为是魔族和三清宗产生矛盾,连忙下去查看,结果发现并不是。
魔族被叶无双约束,哪怕浑身不自在也忍耐着,没有生事。喧闹的来源是三清宗的弟子发现有走尸在接近这边,可这东西平日都是一群一群地行动,这次发现的却只有一个,邹不闻不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走尸和飞僵会保留部分属于人的意识,并非只知道蛮力。
谢君卓居高临下,俯瞰山下的情况,抬手招来一位魔族,让他下去查看。魔族应声而去,很快便摸清周围的情况,确定只有一个走尸入侵,将他抓上山来。
“这位大哥,有话好说,我知道你是谢师妹的属下,你能不能别这样提着我,我的身体很脆弱的,要散架了。”
被魔族提在手里的人手舞足蹈,嘴里大声嚷嚷着,那声音有些耳熟,看起来并不是走尸。
三清宗的弟子看走眼了不成?
众人有些诧异,魔族已经到了跟前,把人往地上一丢。
“我的骨头要断了,轻点啊。”走尸大声嚷嚷着,抬着自己咯吱作响的胳膊,他这一抬眼,发现眼前都是熟悉的面孔,顿时大喜过望,若非身体早已死去,不在具备常人的功能,说不定已经高兴地哭出来。
“谢师妹,江师叔,我终于找到你们了!我太难了,你们下次埋我的时候能不能少盖点土,别踩那么实,我差点爬不出来。”
出现在大家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死在西海的李洛,大家带回他的尸骨埋葬在七星宗的后山,没想到天道变化,连他也复活从土里爬出来了。
他大概是经历了一番波折,下葬时换上的干净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头发凌乱,惨白没有血色的脸上东一块土西一块泥,看起来狼狈极了。修道之人肉身腐化的速度比凡人慢,所以他的尸体看起来还很正常。
这大概是唯一值得庆幸的。
大家没想到会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重逢,一个个惊讶无比,有人试探道:“李洛,你这是活过来了?还是和那些走尸飞僵一样,只是诈尸?”
李洛的情况和走尸飞僵不同,他保留了完整的记忆和理智,甚至是修为。可他身上毫无生气,身体的腐败也在继续,不然他也不会嚷嚷自己身体脆弱。
李洛坐在地上,郁闷道:“我也不知道啊,江师叔在西海把我救出来后,我就被带去鬼界。可是到了鬼界一看,哦豁,到处都是鬼魂野鬼,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我连鬼门关都没进去又被另一股奇怪的力量吸走,等我回过神来,就发现被你们埋在土里。我可是废了好大劲才推开棺材爬出来,结果出来后发现我在七星宗的地盘上,外面也模样大变。我听了好几个墙角才得到你们的消息,就赶紧过来找你们了。”
果然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李洛以为自己死的还算悲壮,到了鬼界肯定能投个好胎,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结果他先是莫名其妙被困在西海,好不容易脱困连鬼门关都进不去,辗转一阵又回来了。
灵魂困在死去的驱壳里不是长久之计,李洛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这种情况大家还是第一次遇见,即便谢君卓精通诡秘之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如今这个世道,生者死,死者生,你这样也没什么稀奇的。”三清宗的弟子感慨万千,短暂的惊讶后,对李洛的状况接收良好。毕竟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世道一步步变成如今的模样,经历过无数的波折磨难才走到今日。
比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李洛这件事也顶多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了。
李洛醒来后一心只想找到同门师兄师弟,并未想过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会儿听见同门此言,他不禁有些心酸。对他而言,他只是被困在一个地方很久,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而对于大家而言,那一幕幕恍若昨日,让人想起来就痛苦不堪。
“我能留在这里吗?”李洛问道,他不想走了。虽然如今的身体不大行,可他修为还在,也还提得动剑。
“你不留在这里,你想去哪儿?你这个臭小子,竟然真的回来了。”
人群中传出田蒙的声音,众人分开一条道。田蒙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过来,直接扑到李洛身上,搂紧这个要好的朋友。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情难自已,热情相拥。
在田蒙身后,是出去巡逻后得到消息回来的邹不闻和王卓,王卓上前在李洛身侧蹲下身,手掌搭在李洛身上,惊喜交加,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邹不闻走到江月寒身侧,和二人打了个招呼。他已经听人复述了李洛的事,对他的复生有所了解。李洛和其他人唯一的不同,就是被卷入噬魂阵中,大概是怨气的力量掩盖了他的气息,让他游离在阴阳两端,没有受到鬼界的影响。
他的魂魄没有渡过鬼门关,随后又被天道的力量召回,成了现在这个活死人的模样。
能够回来就是好事,邹不闻也同意李洛留下。事情有惊无险的解决,谢君卓和江月寒在营地呆了一上午,各自安排好相关的事宜,携手离开山头,去履行昨夜的诺言,看一看这满目疮痍的天地。
二人途径寮城外的那座金屋,江月寒看向寮城的方向,摸出当年锯齿鼠的族老给她的那个骨哨,放在唇边吹响。
这是她得到这个东西后第一次拿出来使用,可是却再也唤不来那个族群,它们永远埋葬在寮城。
骨哨的声音很温柔,江月寒吹了很久,不成调的悲歌,是因为心头意难平。
“师尊。”谢君卓轻声唤道,眼神里有担忧。
江月寒转头看向她,收起骨哨,摸摸她的头道:“我让你担心了,没关系,我只是想送一送他们,用他们能听见的声音。”
见惯了生离死别,江月寒并不会沉寂在痛苦中无可自拔。她只是懊恼自己不够周全,没有为锯齿鼠留下退路,才让它们死的惨烈。她要是早知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让锯齿鼠进入寮城。
谢君卓蹭了蹭头上的那只手,道:“师尊,你知道吗,我当初被寮城拦在外面的时候真的心如死灰,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自己留下的阵法拒绝。可是后来我明白了,祈愿书是载世因果,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也是天下所有人的。我们能干预一时,却不能干预一世。师伯让所有人离开是对的,被我所庇佑的人,也到了该偿还因果的时候。”
把寮城还给百姓,此后因果便和道门分开,凡人也有凡人自己的劫数,不在天,而在他们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