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卓拿着酒闪了闪神,想起上次在潮生阁江月寒说想尝试新的东西。她盯着手上的酒,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老板娘,这酒真的不醉人吗?我是指从来没有喝过酒的人。”
“小丫头,你就放心吧,它只是有有点酒的味道,很淡。我们这里就是小孩子也能喝上一小碗,不会醉。你要是还担心,那就兑水煮汤圆,喝汤。”老板娘一副热心肠,就只差手把手教谢君卓如何吃甜酒。
谢君卓对她的热情难以招架,收好糕点和酒,结了账连声道谢,带着东西离开了。
道门术法能辟空间储物,谢君卓对此用的得心应手,很快便将东西都藏起来。她想给江月寒一个惊喜,不想一见面就让江月寒都看光。
日头逐渐偏西,谢君卓回到小镇入口,高大的楼牌在地上落下一个影子,遮挡了不少的阳光。
谢君卓在阴凉处坐下来,进进去去的人群都免不了朝她多看几眼,和身边人相互私语。谢君卓并不在意,靠着身后的石墙,神情惬意。
“你这个小丫头穿的这样好也来乞讨?”嘶哑的声音在谢君卓耳边响起,一位端着缺口破碗,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从地上爬过来,看着谢君卓那身裁剪合身的衣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君卓一怔,这才发现她坐的这边多是乞丐,难怪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古怪。谢君卓讪笑一声,抖了抖衣裙准备站起来,忽然想起什么又坐回去。
她低头审视面前的乞丐,久远的记忆复苏,曾经何时她也像这群人这般,流落市集,饥一顿饱一顿。
最难挨的还是冬日,没有衣服保暖,手足生疮,肿的像是胡萝卜,痛痒难耐,生裂开口,失去知觉冒血珠子。
“你这碗看起来还不错,给我如何?”谢君卓拿出两个铜板递到乞丐面前,目光落在他的破碗上。
乞丐惊讶地瞪大眼,他这破碗不过是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装汤都还漏水,要不是找不到新的他早就不想要了。没想到现在突然天降横财,竟然有人愿意用钱换。
乞丐生怕谢君卓拿他寻开心,一把抓过谢君卓手上的铜板,把碗丢到她面前,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跑没影了。
谢君卓看着乞丐健步如飞,哭笑不得。她盘膝坐在地上,把破碗摆在自己面前。多了一个破碗,原本只是休息等人的她立刻多出点行乞的样子。
前世种种皆是云烟,站的太高,疯狂太久,谢君卓都差点忘了,自己当初在泥潭里的挣扎。那个时候,就算是市井小儿多看她一眼都厌恶不已,江月寒却毫不嫌弃,把她从地上扶起来,问她家在何方,为何流落街头。
对于处在深渊的谢君卓而言,江月寒的出现就是一束光,可惜黑暗太广,她无论如何也走不过去。到最后,黑暗把光也覆盖,拖入深渊。
现在坐在小镇的出口,和一个乞丐手里买来的破碗作伴,谢君卓仿佛又回到前世行乞的时候。不同的是前世她落魄可怜,而现在面容姣好,衣着整洁,无论谁走过都愿意多看两眼。甚至有人上前寻问,不论是好心还是假意,谢君卓都一一敷衍过去。
看着那一个个陌生的行人,谢君卓不禁在想,要是江月寒路过瞧见她这般模样,会不会生气?她不但私自跑出来找她,还在街上行乞,这对三清宗的弟子而言,应该是奇耻大辱。
可是在内心深处,谢君卓更期待江月寒就像前世那般把她牵起来,带着她离开这里。
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谢君卓的面前围了一小堵人墙,挡住了她的视线。谢君卓皱了皱眉,她只是粗略一扫,这围观的人群中不乏打量她容貌之辈。她如今年幼,看起来很好掌控,倒是让不少人生了歹意。
谢君卓心中灵光一闪,对一旁的乞丐道:“没想到这个小镇有那么多好心人,你们为什么不上前去讨要,运气好说不定接下来的几天都不需要出来行乞了。”
周围的乞丐听了这话,顿时眼神发光,一个个从墙角爬起来,端着破碗往人群这边来,抖着手上的碗,说着可怜兮兮的话。
“各位老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乞丐们一拥而上,那些围观谢君卓的人不由地后退。
其中一个乞丐机灵,扯着嗓子道:“今天新来的这个小丫头一看就是出生大户人家,要是太吝啬,她只怕还看不上。”
心里打谢君卓主意的那些人面色一僵,纷纷扭头看向谢君卓,谢君卓无辜地笑了笑,既不默认也不否认。那些人顿时面色难看,其中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男子从荷包里抓出一把碎银,往身后的人群一撒。碎银犹如天女散花,落了一地。
这一下人群都炸锅了,除了那些乞丐,一些路人也蹲下去捡。谁都不会和钱过不去,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要白不要。
一时间小镇门口乱成一团,中年男子趁机挤到谢君卓面前,垂涎地盯着她的脸,把手在身上擦了擦道:“小姑娘,我看你穿的也不差,是不是和家人走丢了?我在这里还是有点人脉,你跟我走,我保证帮你找到家人。”
中年男子说着还准备伸手去摸谢君卓的肩,在他的手离谢君卓的肩还有一点距离时,一柄剑鞘从旁边刺过来,直接点在中年男子的肩上。剑鞘看似没用力,中年男子却倒退好几步,伸出去的那只咸猪手一阵酸麻,直接抬不起来。
谢君卓认出那是江月寒手中的七杀,惊喜地抬起头。江月寒逆光站在她身边,清风拂过她蓝色的衣裙,像是翩然起舞的蝴蝶。她低头看着谢君卓,阳光在她身后,谢君卓有些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觉得打量自己的视线颇为复杂。
“你怎么在这里?”江月寒低声轻语,像是问谢君卓又像是问自己。
她的目光落在谢君卓面前的破碗上,记忆中好像也曾有过这样的一幕。有一个小丫头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缺口的碗,眼睛亮晶晶地像是天上的星星。可是江月寒想不起她的脸,她努力去回想,神魂便是一阵刺痛,那段记忆成了残缺。
江月寒深吸口气压住神魂的不适,手指微颤。
谢君卓没有起身,她伸手抓住江月寒的衣裙,仰头笑道:“仙君,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斗得过无赖打得过流|氓,会洗衣服会暖|床,任劳任怨不嚣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把我买回去。我不贵,十文钱就够了。”
谢君卓眨了眨眼,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小脸鼓起来,像是藏了食物在嘴里的小松鼠,让人忍不住想戳一下。她一双大眼睛灼灼生辉,眸光中只有江月寒一个人。
她等着江月寒把她捡回去,可是心里又不够自信,干脆主动出击。
江月寒怔怔地看着谢君卓,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拉着自己衣裙的不是年少的谢君卓,而是前世那个和自己纠|缠不休的魔尊。她笑的时候带着一点轻佻,说出口的话却深情如许。
“我没钱。”江月寒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说道。她出门没有带钱的习惯,一般都是接了委托有多少算多少。
一开始被江月寒推开的中年男人不怕死地凑过来,掏出一大把银子,得意地笑道:“我有,我有钱。别说十文,就是白银千两我也有。”
谢君卓瞥了他一眼,递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中年男子一惊,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握着银钱的手不禁抖了抖。
谢君卓从身上拿出十文钱,拉过江月寒的手,把钱郑重地放在她手心,道:“我有,我借你。现在,你可以把我带走了吗?”
谢君卓给的十文钱正好是李家村委托结束后江月寒分给她的那部分,江月寒偏头瞧着手上的东西,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她一时又想不出来。她看了看谢君卓,又看了看旁边的中年男子,忽然觉得有些不爽。
她握住谢君卓的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嗔怪地瞪她一眼,道:“谢君卓,你不嫌丢脸吗?”
谢君卓握紧江月寒的手,傻笑道:“不丢脸,以后我就是师尊的人了。”
谢君卓说的大声,只差拿着一个喇叭大喊,抢钱告一段落的那些路人都看过来,中年男子更是目瞪口呆。她们眼中落魄街头的小丫头其实只是找个地方歇脚,是他们想太多。
江月寒脸颊一阵发烫,拖着谢君卓往外走。她实在是觉得丢脸,谢君卓年幼不懂有些话的含义,她这个成年人又怎么能忽视。她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下喊出来,让旁人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