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卓压抑着心中的怒意,胸膛里翻滚的是愤愤不平。她是魔尊没错,可和她这个魔尊比起来,其他人也没好到什么地方去。不过是一群欺压百姓的牛鬼蛇神,早就该死!
谢君卓见多了道门的腐朽和丑陋,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被腐蚀一空的骷髅,早已经不起冲击。她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也是拜道门所赐,她的恨她的苦,到最后得来的不过是残忍两个字。
江月寒的话比刀刃还要锋利,轻易地就能刺伤谢君卓的心。她以为自己可以变好,没想到突然当头棒喝,待她回头,她才发现身后只有丛生的荆棘缠|绕着累累白骨,不留退路。
“是我痴心妄想了。”谢君卓苦笑着转身,魔纹爬上指尖,理智摇摇欲坠。她的情绪本就经不起冲击,能维持冷静都是靠着极大的毅力。
江月寒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察觉到谢君卓的情绪不对,她伸出手想要挽留谢君卓,可是脚刚踏出去,眼前的场景就布满裂纹,片片碎裂。她眼睁睁地看着谢君卓在自己眼前消失,而她握着七杀跌入黑暗中,不断向下沉|沦。
黑暗再一次地吞噬了江月寒,让她没能做出反应。
“小月寒,对不起,谢君卓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我们不把你交出去,她就要将天下道门屠杀殆尽。”无极的声音徐徐传来,带着些许的无奈,他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看向江月寒的眼神充满了懊恼和心疼。
自谢君卓横空出世,天下就从未太平,四方征战不断,道门分崩离析。三清宗的主导地位受到冲击,身为三君之一的玉清死后,情况更是江河日下。虽说江月寒凭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新的仙君,可是也无力挽救眼前的局面。
谢君卓太强也太霸道,她完全断绝了天下人的退路,不给他们丝毫的机会。三清宗也被步步紧逼,难以喘息。好不容易谢君卓松了口,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所需所求却是强人所难。
无极痛心不已,眉目间疲态明显。
江月寒静静地坐着,眼前的水杯倒影出她的脸。不同于历练时初遇谢君卓那般年轻,多年殊死拼搏抹去她的稚嫩,眉眼更加冷傲,眼波流转间照见的不是红尘风月,而是化不开的冰冷。
她和谢君卓也算是老相识,有过柔情岁月,懵懂的情窦初开,有过兵刃相见,不想战却要为敌,有过血海深仇,一个相信一个却不愿意解释。
江月寒眼中的谢君卓依旧是初见的模样,她不知道是自己走的太慢,还是谢君卓变得太快,她追不上问不出,一次次在内心煎熬。
她想把谢君卓拉回人间,可地狱太黑,连她都差点迷失。
“无极师叔,让我为质真的能换取天下太平吗?”江月寒抬头问道,她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无极打了个寒颤。
其实这已经不是谢君卓第一次要江月寒为质,用天下来做要挟。只不过此前玉清尚在,无极和太虚不敢做主。如今玉清没了,太虚也不打算保江月寒,只剩下一个无极还能说两句贴心话。
无极神情紧绷,有着和少年之貌不相符的严肃,他心里清楚换不来天下太平,可他还是想这样做。
比起留在三清宗,江月寒留在谢君卓身边更安全。
“小月寒,你不愿意吗?”
“不,我愿意。”
江月寒垂下头,眼神落在七杀身上,剑柄上依旧垂挂着那枚并蒂梅花的剑穗。
这东西跟了江月寒很多年,可江月寒依旧觉得陌生,仿佛不是她的东西,只是暂时寄存在她这里。
江月寒的手抚过梅花,冰冷的触感让她莫名的心安。
谢君卓想要她,而她也正想见谢君卓。这一次不管如何,她都要再试一次,她不信她不能把谢君卓带回人间。
第196章
为质的十年是让谢君卓和江月寒都感到痛苦的十年,谢君卓的步步紧逼,江月寒的委曲求全,她们两个人明明想要靠近,结果却越走越远。
道门放弃江月寒换取和平,岂料谢君卓言而无信,不仅如此,她还因为没有江月寒的阻拦,更加变本加厉。人间瞬间直坠深渊,乱斗至此开始。妖魔和人类相斗,人类和自己相斗。
谢君卓坐在白骨堆积的王座上,俯瞰人间,仿佛天下都在她的手中,任她为所欲为。她成了下棋的棋手,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棋子。她在棋盘外一脸玩味,把|玩着每一颗棋子的人生。
王座沾满了鲜血,冰冷无情。
江月寒以为自己可以劝阻谢君卓,可她能做的也只是让谢君卓约束手下,让战乱不那么明显。
谢君卓完全成了冷酷无情的魔头,失去了情感的共鸣,无法体会旁人的痛苦。杀人也好,训斥手下也罢,她的身上已经看不到情绪的痕迹。世人惧她,提到她的名字就恐惧不已。妖魔也怕她,看见她就不敢抬头,战战兢兢。
她成了没有感情的怪物,除了在江月寒面前……
魔尊的宫殿阴森冰冷,人心在这里也暖不热一草一木,反而会被刺伤。
江月寒一天天的记着日子,她本来就不爱笑,性情冷淡,到了这里更是如此。谢君卓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舒展过眉眼,她总是揣着心事,时常看着远方发呆。为了讨她的欢心,谢君卓给她准备了很多的礼物,衣服首饰一应俱全,甚至是她最爱的糕点。
可是即便有这些东西,江月寒也开心不起来。她当然知道谢君卓的心意,可她要的不是这个,她想要的谢君卓偏偏给不了她。
“你不喜欢这里吗?”
清冷的小院,百花凋零,江月寒坐在窗边,斜靠着梨花木椅。窗外的冷风拂过她的鬓发,头上的流苏被风吹动,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谢君卓站在她的身侧,屈膝压|在椅子边缘上,手掌撑着椅子靠背。她微微俯身,江月寒被她的身躯笼罩,气氛暧|昧。
江月寒只觉得疲惫,她垂下眼,没有回答。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有谢君卓,她可能一天都不想留。无处不在的黑暗和绝望深深地影响着她,谢君卓的偏执和疯魔也让她倍感无力。
“没关系,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就搬到别的地方去。我知道你在三清宗的住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林海,我不能把三清宗打下来给你,但我可以给你找一个相似的地方,在哪儿盖一座小屋,只有我们两个人。”
谢君卓习惯了江月寒的不回答,她撩起她的长发放在鼻尖细嗅,眼神是难得的温柔。面对喜欢的人,她的克制和理智再一次战胜心中的暴虐和杀意。
黑暗冰冷长久,靠近光是温柔。
江月寒睫毛轻颤,她睁开眼,黑珍珠般深邃的眸子里是死寂,暗淡无光。她抬头看着谢君卓,在外冷酷的魔尊收敛了自己的戾气,英气的眉目有了温度。
“林海和宫殿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你换了个地方囚禁我。”
被束缚住翅膀的金丝雀,就算放在森林中,也飞不出手里的绳索。不能改变本质,住在哪儿又有什么区别?
江月寒的冷淡回应让谢君卓的好心情被泼了一盆冷水,她强忍住没有生气,放下江月寒的头发站直身体,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转移话题说起别的事。
江月寒静静地听着,偶尔也会回应两句,但思绪时常不集中,动不动就游神万里。
谢君卓就算发现了也佯装不知,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江月寒听不见没有关系,只要能说出口她就心满意足。
新的林海很快建成,谢君卓带着江月寒住过去。不同于宫殿的阴森,这里面朝东面,阳光温暖。林海里的小屋很小,但布置的很温馨,两个人住着不大不小,刚刚好。
离开妖魔聚集的场地,又一次活在阳光下,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江月寒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谢君卓看见她眉目舒展,自己也跟着高兴。
可对于她们两个人而言,这样的宁静太过短暂。
随着时间的推移,谢君卓的自控力越来越糟糕,就算是面对江月寒,也时常会失控。每一次只要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她都会离开林海,躲着江月寒,远远地避开她,害怕伤害她。
江月寒看在眼里,可她无能为力。
直到忘情的到来,交给她一张卷轴。
“是死还是活,你自己选。她失控的时间越来越长,早晚有一日她会连你也不认识。到时就算是我们所有人加起来,恐怕也无力阻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