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眼前这个人,道:“原来是你!”
灰袍看着她挑眉,谢君卓道:“我刚到朝月宗时便发现这个宗门阵法密布,光是门口的水桥就有大大小小的防御阵上百个,这样的大手笔不是一个宗门可以承担的。我原以为是阴阳玄宗出手相助,此刻见了你,才知道自己想多了。普天之下,能把阵法玩的这样熟练的人我不是没见过,但背了那么多龟壳的你却是第一个。”
只有池塘里的王八才背龟壳,谢君卓这是拐着弯的骂人。
灰袍没有计较她的无礼,甚至好脾气地笑了笑。他看人的目光如此慈祥,一如高坐三清宗仙君之位时扮演的那般,和蔼可亲。在他眼中,不论多大的过错都可以理解,他愿意网开一面,心存善念。
谢君卓暗自戒备,体内的灵力迅速地运转起来:“当年把游家安排到西海的人也是你吧?还真是难为你给他们铺路,可烂泥到底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游有为曾说过,他记不清当年把他们一家安排到西海的修道者。谢君卓当时下意识地就以为是得道之辈,掩盖了真容才让游有为记不清,却忘了用道法遮掩,也能扰乱游有为的记忆,让他难以回忆起来。
“棋盘上并不是每一颗棋子都能尽其用,只要不破坏棋局,过程如何无伤大雅。”灰袍淡定从容,并不恼怒属下办事不利。他很欣赏谢君卓的冷静,道:“你够聪明,也够骄傲,当一个人同时拥有这两点,他难免会变得有些自负。你初来西海便发现端倪,可是却没有过深追究,反而让三清宗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你一定以为我会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的来,可你却忘了一点,我到底走了几步。”
西海是灰袍给谢君卓下的套,他敢让谢君卓来,就不怕谢君卓拆穿。这些日子谭仁一次次在谢君卓面前吃亏他都看在眼底,可是他没有任何指示。谭仁越是无用,越能降低大家的戒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才是隐藏最深的人,比起被谢君卓拆穿,他更担心谢君卓什么都不做。
“虽然还不够完美,但我想也足够了。不过是一次性的消耗品,用不着多完美。”灰袍抬起手,说出口的话冷酷至极。
谢君卓立刻出剑,这一剑就是简单的平刺,没有任何华丽炫酷的耍法。直接,决然,带着浓郁的杀意。
灰袍纹丝不动,伸出指尖一点,稳稳地接住了谢君卓的剑。杀意消散于无形,灰袍周身真气流动,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可以阻挡任何攻击。他就是站在这里不动,也能让谢君卓伤筋动骨。
这是绝对实力带来的差距,并非一把兵器就能弥补。
勾陈刺不出去,谢君卓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给她带来的那股阻力,她并不迟疑,立刻拉开距离,很快便挥出第二剑。
灰袍好整以暇地应付她的攻击,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道:“你可知玄洛是在什么地方受的伤?”
谢君卓瞥了灰袍一眼,手上动作却不慢,剑花舞到极致,残影重重,似有千万把宝剑被她驱使。
灰袍抬起手往前一指:“你今日不就是为此而来?我正好送你一程,不谢!”
灰袍一指落下,攻击却不在谢君卓的身上,反而落在她的身后。他们脚下的阵法光芒大盛,犹如娇阳。谢君卓眼前一阵刺痛,她猛然闭上眼,手上的攻击却没有停。万千剑影对着灰袍落下。
剑花落雨,每一道剑影都是剑气凝实而成,充满了肃杀之意,冰冷刺骨。
灰袍不慌不忙地在身前撕裂空间,黑色的裂缝张开大嘴把谢君卓的攻击全部吞下。灰袍游刃有余,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谢君卓被阵法吞噬,消失在此。
第154章
清风拂过林间小道,吹动灰袍的衣袖,这里一切如常,树木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看不出来有过打斗的痕迹。除了本该站着这里的谢君卓消失无踪,昔日玄洛倚靠过的石头也在金光中消散,留下水波纹似的痕迹。
灰袍站在这方天地间,他和周遭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好似天地都是他的一部分,他能随心所欲,把众生握在掌间。
姗姗来迟的许不问走到灰袍身边,神色间并无恭敬之意,他捕捉到空气中迅速消散的气息,面无表情。
灰袍扭头看着他,脸上带着玩味嘲弄的神色:“别再用你拙劣的谎言挑战我的底线,你的帮助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猫哭耗子。”
昔日玄洛受谢君卓邀约同游朝月宗,为她绘制阵法,他当时往这石头上一靠便发现异样,碍于朝月宗的弟子也在,他没有表露出来,和谢君卓分开后摆脱了追踪的视线才回来查看。
此地是另一个阵眼,玄洛就是通过此处到了临海之渊,阵法直接将他带到洞内,从而避开了朝月宗弟子的视线。
玄洛不是叶无双,他认得眼前所见的噬魂阵,也清楚这个阵法的作用。他震惊朝月宗的所作所为,当机立断选择摧毁阵法,但他没有想到,在阵法之上还有另一个相反的法阵,他的攻击被尽数吞下,催动了噬魂阵。
玄洛不敌噬魂阵的威力,危机关头用传送阵侥幸逃脱。他带着的玉石沾染了此地的魔气,又落入叶无双的手中。叶无双不知来人是他,但因为牵扯到了水淼淼,便下意识地做出维护。
许不问看穿了他的谎言没有拆穿,甚至在灰袍询问之时也选择帮忙隐瞒。他们二人以为可以瞒下,却不知灰袍把一切都看在眼中。
“这种事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你自己好自为之。”灰袍的眼底泛起寒意,他可以容忍许不问动了恻隐之心,却不能容忍他为了一己私情破坏自己的计划。
许不问抬头看着他,冷笑两声,并没有把他的威胁看在眼中。
“你布局天下,众生都是你手中的棋子,既然我做了什么你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你又何必要我帮你?说到底你不过是怕脏了自己的手,需要一把屠刀罢了。既然我只是你手中的刀,该杀人的时候我会帮你杀人,不该杀人的时候,我做什么不知会你也没关系吧?”
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平等的交易,说不上忠诚与否,许不问没有必要事无巨细地汇报。这会儿谢君卓已经是掌中猎物,许不问的任务完成大半,他是存了私心,但并没有破坏计划。
灰袍深知许不问的本性,他是一头无法驯服的野狼,哪怕握着弱点也只能让他听命,而不能让他付出忠诚。要是逼急了,只会逼出反骨,百害而无一利。
西海之行,灰袍还需要他的助力,思及此,灰袍的脸色缓和下来,道:“我很快便会开启朝月宗的阵法,在谢君卓从临海之渊走出来前,这些人就由你稳住。叶无双不足为惧,但江月寒是个很大的变数,好好盯紧她。”
江月寒身为七杀之主,和勾陈之祸齐名,她的成长超出灰袍的预料,在她的身上有灰袍算不清的变数。若非谢君卓和她是师徒关系,灰袍断然不会让她前来。
许不问没在说什么,颔首退下。
灰袍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林荫小道上,一抹金光融入地底,如同流水般在朝月宗的地下流淌,所过之处,越来越多的金色被点燃,串联成一条条金色的细线,错综复杂。
苍穹之上,天色越来越暗,乌云聚集,太阳被遮去光芒,逐渐看不清。
朝月宗内一切如常,弟子们做着日常事务,谭仁为想办法弥补谢君卓带来的祸端焦头烂额,其他做客的宗门弟子在各自的院子里闲谈。他们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看不见平静的水面下暗潮涌动。
江月寒不放心水淼淼和玄洛的安危,前往隔壁的院子造访。比起谢君卓,阴阳玄宗的弟子对她要亲厚些,知道她是来看玄洛并没有横加阻拦,反而笑盈盈地在前面给她引路。
江月寒面上应着,眼神扫过庭院,并未看见假扮玄洛的那名弟子。平日他都会在院子里喝茶,今天却不见踪影。阴阳玄宗的其他人没有觉得不妥,气氛融洽,其乐融融。
江月寒不动声色,很快便见到了水淼淼和玄洛。玄洛尚未苏醒,水淼淼托着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引路的弟子把江月寒带到门口并未进来,江月寒刚跨过门槛,她便转身离去。江月寒心生疑惑,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问题。玄洛的伤还是个秘密,她们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乌泱泱地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