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卓神情专注,她盯着眼前的阵阵黑雾,心底没由来的一沉。她没有感受到游家三人的魂魄气息,难道是他们三人的魂魄并没有归去鬼界?
鬼界无魂,那就残存人间。
谢君卓目光一凝,手上的结印变化莫测,她一连打出数道印记,一一落入阵法之中。赤金色的光芒再度腾飞,化作一盏明亮的灯笼。阵法中的黑雾散去,裂缝里的画面一一消失,变成走马灯的幻象。
招魂阵法竟然招不来人魂,这种情况谢君卓还是第一次遇见。她在阵中搜魂,势必要把这三人找出来。
裂缝中走马灯的幻境戛然而止,四周变成一片空白,画面和声音一起消失了。
众人不解地看向谢君卓,不知道她这是成功还是失败。
谢君卓抬头看着眼前的灯笼,金色的光芒尚未熄灭,也就是说阵法还在运行。她正欲在输送灵力,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刺耳至极的尖啸声。
那声音直破云霄,冲击在场每一个人的神魂,惨烈又痛苦,充满了怨恨和不甘,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
谢君卓维持阵法首当其冲,但她灵力深厚,阻挡了大部分的声波,其余的不足为惧。
一些修为微末的弟子痛苦地堵住耳朵,头晕目眩,灵台刺痛。
这个变故来的太突然,等大家缓过神来,只见裂缝中的雪白刹那间化作漆黑的夜幕,三个狰狞的魂魄在其中哀嚎,他们在黑夜里挣扎,大家能够清晰地看见他们身上束缚着锁链,那东西深入他们的灵魂。在他们的身后,黑暗无边无际,让人看不清楚具体是在什么地方。
明亮的灯笼和漆黑的夜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似乎也瞧见了,挣扎的更是剧烈。
“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年轻的魂魄痛苦的求助,眼中满满的绝望之色,哪怕奋力地想要挣扎出一条活路,也是徒劳无用。
强加在他身上的枷锁牢牢地禁锢他的身躯,不管他如何拼命地向前靠,也会被拽回去。痛苦之色爬上脸颊,年轻的魂魄不肯放弃,他的眼神瞟到一旁的江月寒,哀泣道:“姐姐,救我!”
来自灵魂深处的求救,带着悔恨和绝望。江月寒的平静的面容有了一瞬间的动摇,她看着裂缝中那张陌生却又带着几分熟悉的脸,蹭地一下站起身。
“姐姐!”年轻的魂魄更加卖力地呼喊,眼底燃起了希望。
谢君卓不断掐诀,试图弄清楚这三个人在什么地方,灯笼的光越来越亮,恍若白昼朝阳,可那样的光依旧无法刺破裂缝中的黑暗。
其他人也骚动起来,他们第一次看见这样诡异的画面,那种直冲心灵的震撼甚至让他们忘了一开始的初衷。
江月寒走到谢君卓身边,看样子是想要帮忙。
谢君卓对她摇头,裂缝中,年轻魂魄眼底的希望之色越来越浓,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江月寒。可是那只手还没有抬起来,众人就看见一道黑光闪过,像是一条黑色的长鞭,狠狠地甩在魂魄的手臂上。
年轻的魂魄吃痛,立刻缩回手,哀嚎不已。
裂缝中传来轻蔑的嗤笑声:“到了我的地盘上还想跑?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瞧瞧自己是个什么挫样!”
谢君卓一愣,这个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
谭仁吓了一跳,面如土色,冷汗长流。他看见游家三人的魂魄时便知道糟了,但多少还存了一点侥幸之心,觉得自己能够蒙混过去。可现在另一人出声,直接把他打入谷底。他气的直哆嗦,心中咒骂不已,暗道对方蠢钝如猪。
被谭仁咒骂的人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又甩了一鞭子,得意道:“要不是留着你们还有点用处,我早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对付你们,让你们尝尝万鬼噬魂的滋味。你们姓游又如何,和江月寒沾亲带故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在我手上。等我解决……”
魏宇越说越兴奋,开始忘乎所以,谭仁听的心头狂跳,硬着头皮道:“魔尊,你既然能看到他们的魂魄,那可有办法将他们带过来?”
谭仁这一开口,阵法那头的人便有所察觉,警惕道:“谁?”
听到这声谁,谭仁只觉得血气直冲大脑,喉咙里一阵腥甜。谢君卓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神情别有深意。
裂缝中,说话的人深感疑惑,从黑暗中走出来,在裂缝前面闪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又有不知好歹的人想要闯进来了吗?”
一个又说明之前便被人察觉过,这对谢君卓而言可是非常意外的收获。她用眼神镇住在场的人,让他们全部闭嘴,谁也不准出声。谭仁自知事情糟糕透顶,还是极力想要挽回。可是这一次谢君卓不给他机会,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直接用术法限制谭仁开口。
谭仁顿时憋的脸色铁青,魏宇没在听见声响,好奇地探头过来,目光和谢君卓直直地撞上。隔着阵法构建起来的空间,两个老熟人就这样相逢。魏宇手上提着黑色的长鞭,嘴角还挂着得意的笑。
可是这个笑在看见谢君卓后便僵住了,很快消失在脸上。魏宇一阵慌乱,特别是看清楚谢君卓身在何方,身后都站着什么人后,他更是吓得六神无主。按照计划,现在还不是该他登场的时候,更别说被谢君卓抓了个正着。
意气风发的魏宇顷刻间萎靡下来,转头躲进黑暗中,他甚至顾不上游家三人的魂魄,连忙启动临海之渊的阵法,阻断谢君卓的窥探。
临海之渊的阵法排斥谢君卓的力量,裂缝被摧毁,一人高的空洞很快消散,炙热的灯笼也逐渐熄灭下来,招魂阵消失在谢君卓的脚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有些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三清宗的弟子迟疑道:“刚才那个人是魏宇?”
再被谢君卓算计之前,魏宇在三清宗也算小有名气,不少弟子都认得他,李洛更是印象深刻。毕竟当日的事也有他的一份力,要不是他们在大殿上为谢君卓作证,谢君卓也不会轻易取得三位仙君的信任。
魏宇的模样大伙还没有忘记,哪怕他此刻是魂体,周身黑雾萦绕,但也不影响大家看清楚他的脸。
第一声质疑说出来后,越来越多的声音跟着想起来。
“那人就是魏宇,我和他一起上过早课,绝对不会认错。”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被无极仙君废了后,被谢涟带走了吗?”
“何止被带走?当年寮城事变,七星宗狼子野心,他丢了修为又被囚禁,只剩一口气吊着,是邹师伯看不过去,出手给了他一个痛快。按理说他早就死了,可是……”
“他的状态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清宗的弟子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这件事一开始原本只是要为游家的人讨个公道,可谁料事态的发展超出预料,甚至完全不受控制。游家三人的魂魄被囚禁,而囚禁他们的人是早已死去的魏宇。
漆黑的天幕不见亮光,阴冷的风仿佛来自地狱。
“难道他们此刻正在无间?”有人小声地嘀咕,可是却不敢确定。因为魏宇的态度并不像,他甚至提到了江月寒。
众人想不到合适的答案,他们把头转向谢君卓。阵法是谢君卓所画,魂魄也是谢君卓所召,唯有她最能解释这一切。
自阵法消失后,谢君卓的脸上就一直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她低头看着游家三人的尸体,没有解答大家的疑惑,而是解了谭仁的禁术,道:“谭宗主,现在事情已经很明了,游家三人的死和我没有关系,我也能洗清自己的嫌疑。你说对不对?”
谭仁摸着自己的喉咙,那种被术法禁锢难以发声的不适感褪|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回来了。谢君卓不仅证明自己无罪,还给谭仁招惹了一大堆的麻烦。此刻听见她的声音,谭仁只觉得一头有两个大。
“魔尊说的对,是我不分青红皂白,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别和我一般计较。”谭仁气的想要吐血,态度上却是虚心认错。
谢君卓见他这样便觉得有趣,招魂招来了意外之喜,她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谭仁。刚才要不是谭仁出声,魏宇说不定还能说出更多的东西。一想到这个,谢君卓就有些微妙的不爽。她抬手施法,将游家三人尸体上的白布盖回去,转身给了江月寒一个安心的眼神,让她先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