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大义,忘情深谋远虑,玉清有所触动。寮城之事虽已知晓于心,却每一次听闻心情都有所不同。七星宗犯下的错,是一笔扯不清的烂账。谢君卓沦落到这一步,也和他们道门脱不了干系。
一切因果,归根究底,还是道门自己种下的。
“在事情没有得出结论之前,这天下无人敢动你们二人。特别是你谢君卓,别总想着逃跑那一套。你上有师门,就是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轮不到你出面。”玉清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谢君卓吐了吐舌,不敢反驳。
玉清见她有听进去,没再多言,起身道:“你们二人好生歇着,我去看看无极。”
无极的嗜睡久不见好,玉清心里也放不下。
谢君卓闻言心头微动,想到昨日见到的一幕幕,出言道:“师祖,无极仙君可是身体有恙?”
江月寒一惊,玉清微顿,道:“他最近突然变得嗜睡,整日无精打采。”
玉清话音刚落,身旁的两个小丫头都不约而同地想到前世逆天之事。忘情付出生命,江月寒燃烧神魂,谢君卓背负了命运,她们三人都各自有所对应,那无极多半也未能幸免。
江月寒想到前世无极苍老那一幕,心里发闷,正欲询问其中细节,玉清忽然攒眉,抬头看向天际。
不远处有道门弟子御剑而来,飞扑到潮声阁,对玉清抱拳道:“弟子见过师伯,我师尊今日醒来身体有所不适,此刻正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见人,弟子斗胆来请师伯前去看一看。”
来人乃是无极门下,负责照顾无极生活起居的大弟子。
第118章
无极把自己关在房里,就是玉清到了门前他也不见,他的徒弟全部围在门口,或站或坐,面露焦虑之色。
无极养徒弟一向是散养,轻易不会聚集起来。今日这是大师兄发了信号,他们知道无极身体不适,这才全部聚集过来。
谢君卓和江月寒也跟着玉清前来,她们二人看着院子里的状况以为情况不容乐观,担心无极会被前世所累。
玉清上前敲门,无极怒道:“我说了别来打搅我,都走。”
带着怒意的声音尖锐且稚嫩,和无极之前的声音有着很大的不同。玉清眉头一皱,直接破开无极设下的防御闯进去。
院子里的大伙也跟着行动,可是他们刚冲到门口,玉清忽然甩袖将门关上。冲在最前面的大师兄池飞直接撞上去,顿时鼻血长流。
房门合上,将屋子里的情况一并挡在大家的视线之外。
谢君卓同情地看了池飞一眼,让院子里的大伙先扶他坐下,把鼻血止住。江月寒担忧地朝厢房看过去,玉清刚才明显是情绪激动,这才直接甩门把大家拦下。
江月寒了解自己的师父,他一向稳重,就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甚少会出现情绪失控的模样。可刚才他的举措实在耐人寻味,屋子里无极到底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失了风度?
前世无极道消的一幕幕在眼前划过,江月寒心里有些不舒坦。谢君卓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道:“师尊,别担心,有师祖在,无极仙君不会有事的。”
江月寒颔首,谢君卓说的对,这辈子她师尊尚在,就算无极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师尊也不会袖手旁观。
而且忘情说过,她承受了大部分的天谴,就算还有一小部分,也不该伤及无极的性命。她在这里胡乱猜测也是无用,还不如静下心来等待结果。
无极的徒弟们对面前这个情况都是一头雾水,池飞止住了鼻血,走到谢君卓和江月寒身边,道:“江师妹,我们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你能不能进去问问玉清师伯,我师尊怎么样了?”
“池师兄稍安勿躁,不知无极师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江月寒看了池飞一眼,并没有前去敲门,而是询问无极的近况。
池飞回忆了一下,道:“这个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你们走后,师尊就和师伯他们住在进退堂。我们再见到他的时候,就是玉清师伯把他送回来,他频繁出现嗜睡的状况,药堂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昨日他归来的晚,我们都歇下了,今早我来给他送水,他本来应了我,可眨眼的功夫就把我赶出来,不肯出门了。”
“你今早还进去过,那你可有看见什么?”江月寒听出池飞话语里的关键,追问了一句。
池飞摇头,他送水只放在外间,无极不需要他们近身伺候,所以他一般不进内堂。
这个答案没有参考的价值,江月寒思索片刻,便没在问了。她们一群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玉清率先走出来,他的面色有些古怪,像是强忍着笑意,又像是忧愁。
江月寒和谢君卓走上去,池飞摸着自己的鼻子,心有余悸,在后面磨蹭了两步。
“师尊,师叔还好吗?”江月寒问道。
玉清轻咳一声,一甩浮尘道:“无极没有大碍,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在这里围着。还有池飞,无极让我告诉你,做大师兄要稳重,不能一点小事就把师弟师妹都叫过来。”
池飞突然被玉清点名,还以为是无极有所交代,他认真聆听,没想到却是无极的训斥。池飞觉得冤枉,辩解道:“师伯,这事可不能怪我。师尊突然那么反常,我也是担心。”
玉清莞尔:“你师尊没白养你们,还知道心疼他。”
无极的徒弟待他也是极好的,只不过他有些时候觉得他们太过亲近让他难为情,所以干脆把他们都赶的远远的。就说刚才那话,他表面上嫌池飞小题大做,但心里还是很高兴。
玉清知道他的脾气,一面帮他带话,一面也帮他说话。
池飞知道无极并不是真的生他气,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师伯,师尊既然无碍,那我们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这个恐怕不行。”玉清笑着拒绝,道:“你们无事就散了吧,我要接你师尊去穿云峰小住几日,顺便解决他嗜睡的问题。之后想要见,来穿云峰找我。”
玉清的话不容置喙,池飞等人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转念一想玉清都发话了,他们继续留在这里也是无用。一群人想了想,全部起身告退。
无极的徒弟们一走,院子里只剩下谢君卓和江月寒。玉清也让她们回去,可是这两个不好打发。
玉清还能面带笑意说明无极的情况的确无碍,但他不肯出来见徒弟,还要躲去穿云峰,这种种举动让江月寒二人想不怀疑都不行。
“师祖,无极仙君真的无碍吗?要是有什么异样,你可别瞒着我们。我和师尊虽然年少,但多少也能帮上一些忙。”谢君卓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屋子里光线充足,一切都看的十分清楚,可是却没有无极的身影。
玉清浮尘一扫,挡住谢君卓的视线,道:“小孩子家家的别瞎打听,你老实呆着不惹麻烦就是最大的帮忙。”
谢君卓不服气地鼓起脸,别的她不敢说,但无极这事她和江月寒肯定能帮忙。可惜玉清并没有和她们商议的打算,火急火燎的把她们二人赶走。江月寒没有拂玉清的面子,带着谢君卓离开了。
二人行至半道,谢君卓拉住江月寒,凑到她耳边道:“师尊,你真的甘心就这样走了?”
湿热的气息在耳边滑过,江月寒抬手按住谢君卓的脸,把她的头推开,道:“既然师尊不需要我们帮忙,我们就不凑上去添乱了。前世的恩怨终结在忘情前辈的身上,再有也不该带到这里。”
“可我真的很好奇。”谢君卓不想放弃,她摇晃着江月寒的手,撒娇道:“师尊,我们就回去看一眼,偷偷地看一眼,好不好?”
谢君卓眨着水灵的大眼睛,秋波暗送,毫不犹豫地施展美人计,把一腔情意都融化在双眼里。
江月寒坚守本心,不为所动,道:“窃声窃闻非君子所为。”
言罢,不管谢君卓是何表情,直接把人带走。
清枫院,玉清看着所有人都离开后转身对敞开的房间道:“他们都走了,你出来吧,我们也该走了。”
屋子里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裹着一件不合身的衣服走出来,如瀑的长发长及脚踝。他的脸色臭极了,一双鹿一般的大眼睛水灵动人,但却藏了几分不耐烦,让他稚嫩的面容多了一点不相符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