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江月寒重伤,谢君卓入魔,其他人也不容乐观。叶无双离开后,三位仙君没有久留,直接施展神通把大家送回去。
阔别多月的三清宗在谢君卓的眼中变得陌生起来,去年拜入山门的一幕幕还如此清晰,她却觉得漫长的像是过了很多年。西下的残阳烧红了天际的云,青山绿水都披上了一件橘红色的衣衫。
炼药堂所在的山峰位置高远,能看见大半个三清宗的盛况。
三位仙君直接把大家送来这里医治,他们的突然造访把炼药堂的人吓了一大跳。玉清等人并未多言,而是让炼药堂的人先行救治。
谢君卓没有进门,她站在炼药堂的门口,看着夕阳的余辉笼罩半个射姑山,宁静的美好下是黄昏的苍凉。山中有清爽的风拂面吹过,带来附近药圃里草药的清苦味。
谢君卓不喜欢这个味道,她下意识地蹙眉,随后便苦笑起来。她的喜恶从来都很直接,却很难得到自己想要的。
忽然,她的身边多出来一个阴影,服了丹药后没什么大碍的田蒙走了出来。他站在谢君卓的身边,关切道:“谢师妹,你的伤不要紧吗?”
谢君卓身上的魔气已经被压制住,和叶无双拼命的伤势没有好转,血迹湿透了她的衣裙。只不过她穿着一身红衣,不细看容易被忽略过去。
前世经历过太多的血雨腥风,谢君卓对痛这个字并不敏感,她对自己的伤势并不在意,轻摇头道:“我的伤势并无大碍,多谢田师兄关心。”
田蒙皱了皱眉,好生打量谢君卓几眼,道:“我可不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像没事人!”
谢君卓伤的也不轻,叶无双并未手下留情,只不过是魔罗果的力量作祟,才让谢君卓没有太大的感觉。
田蒙看着这样的谢君卓,痛心地叹了口气。不管刚才在玉池谷她如何勇敢,都不能忽略她还是个孩子的事实。就因为有个人畜不如的爹,她现在一面要提防随时想要吞噬自己的妖魔,一面又不得不面对半只脚入魔的恶果。
她看起来那么柔弱,肩上却担着比成人还重的担子。在她这个年纪,更多像她一样的修道者,还躲在师门的庇佑下,不谙世事。
田蒙不禁有些心疼,道:“你是不是在担心魔罗果的事?”
谢君卓抬头,她看了田蒙一眼,见他一脸关切,心领了他的好意,垂首笑道:“田师兄想要听实话吗?入魔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拦在眼前的人抹杀掉。我清楚的知道,那个想法不是受到魔罗果的驱使,而是我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我是为了杀人而入魔,不是因为入魔而杀人。我恐惧过,担心过,甚至为此绝望过,但此刻那些感觉都淡了。”
入魔这种事发生在谢君卓的身上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她知道入魔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在玉池谷的时候她就想清楚了。如果她真的担心,她大可跟着叶无双一走了之。她拒绝叶无双也是拒绝前世的自己,为了保持理智,她愿意接受三清宗的安排。
只是……只是她有点不敢面对江月寒。她答应了江月寒不会入魔,可看到江月寒在自己怀里闭上眼睛,她就难以控制。害怕失去的恐惧一瞬间占据她的内心,像是缠绕的藤蔓紧紧地禁锢她的心脏,让她惊慌失措,感到深深的无力。
她把江月寒捧在掌间,放在心上,她宁愿面对死亡,也不想承受失去江月寒的痛苦。
“你入魔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救人。如果不是你,我们也撑不到三位仙君赶到。”田蒙苦笑道:“我们身为师兄,却没帮上什么忙。”
面对实力悬殊的敌人,除了邹不闻和江月寒,就只有谢君卓站了出来。她入门时间不到一年,修为却是突飞猛进。有些时候田蒙都不禁怀疑,人和人之间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差距。
谢君卓失笑道:“可你们也是因为我才陷入危机。”
如果不是因为我身怀魔罗果,你们又怎么可能遭难?
“我知道田师兄是想安慰我,其实没关系,只要大家一切都好,我也就无所谓了。”谢君卓俯瞰着脚下的山川河流,对于即将到来的审判,内心一片平静。
这辈子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人,不管是去了鬼界的白露,还是三清宗的江月寒,她们都在她身边,从未真的远去过。
田蒙不禁哑然,谢君卓的坦然并未让他觉得轻松,反而更加难受。他自认学识渊博,阅书无数,却很难从那些书籍里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何为正道,何为魔?彼此的界限真的如此清晰吗?他们三清宗是天下道门之首,也不可避免地养出七星宗这种恶徒。可见正义不是站在对的立场上,就全然是正确的。
三清宗这次外出的小辈,除了何飘修为较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外,其他人的伤势都在可以控制的范围,服下丹药便有好转。
邹不闻短时间内两次被魔气入体,加上灵力消耗过度,药师给他包扎好伤口后,他强撑着说了一些当时的情况,很快就睡过去。王卓在他身边照料,看见他苍白的脸色一阵心疼。
相比之下,江月寒的情况要严重很多,她没有外伤,只有一点内伤,但她用秘法提升灵力,神魂被再次撕裂。白露赠与她的神魂灵力尚未炼化,正在缓慢地为她修复。
炼药堂的堂主检查了她的身体情况,及时把这件事告诉玉清。听到江月寒神魂有损,玉清眼前一黑。神魂不比修为,一般情况下很难受伤,而一旦受伤,也意味着难以修复。
玉清询问同去的弟子,他们却一致摇头说不太清楚,最后还是田蒙解释在寮城的时候,江月寒的神魂就有问题。
田蒙的回答否定了江月寒的神魂受损和叶无双有关,玉清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
江月寒在去寮城前一直都在宗门修炼,从来没有受过伤出过事,现在突然神魂有损,玉清身为师尊却全然不知。一想到她可能在无数个夜里忍受着神魂的痛楚,玉清就觉得难过。
床榻上,江月寒安静地睡着,她的面上失了血色,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
玉清一言不发地在她床边坐了许久,无极知道他心里难受,遣散了那些伤势好转的弟子,让他们先回去休息。
很快炼药堂的人就散去大半,药堂主给邹不闻从新安排了房间,让王卓把他搬过去,方便照料。田蒙留下来帮忙,并未离去。
江月寒在昏迷中并不安稳,像是被梦魇住一般,时不时地冒冷汗,神色痛苦焦躁。
“君卓……谢君卓……”
江月寒低声喃语,嘴里叫着谢君卓的名字,间或间还有几句低语,可她说的实在模糊,大家听不清。唯有名字,清晰入耳。
玉清抬头去寻谢君卓,却未看见她的身影。
一旁的太虚见状,低声道:“那个丫头在外面,一直没进来。”
魔罗果的事尚未解决,谢君卓自然不会凑到几个仙君面前。太虚特意强调了一直,也是提醒玉清,谢君卓的伤势亦未处理。
玉清觉得头疼,他揉了揉额角,道:“叫她进来,事情尚未定论,她犯不着和自己过不去。”
有了玉清发话,谢君卓很快便进来了,她给在场的三位仙君行了礼,目光就落在江月寒的身上。她有一些焦躁,可是又碍于他人在此,不敢鲁莽上前。
玉清先是看了眼她的伤,见她不管不顾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道:“人都到了炼药堂门口,不先把伤口包扎,是想砸炼药堂的招牌吗?”
谢君卓被说的一愣,她没有和玉清顶嘴,而是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江月寒身上移开,道:“我伤的轻,所以想先等大家都处理好了再进来。”
这个理由还算合适,没有故意赌气的意思。
玉清心情顺了点,脸色稍显缓和,道:“你们这一天也过的够惊险,别的事暂且放一边,先把伤养好。玉寒的神魂问题我会想办法,你先别回潮声阁,留在这里照顾她。”
江月寒在昏迷中也惦记着自己的徒弟,玉清不想惹她伤心,在她醒来之前,不会急于处理谢君卓的事。
谢君卓听明白玉清的意思,知道她此刻在三清宗还是安全的,玉清会选择保她,其余二人就算有意见,短期内也不会爆发。
“谢谢师祖成全,我会照顾好师尊。”谢君卓抱拳行礼,垂首之时掩盖去眼底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