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情书(34)

陆庸端正坐着,如屹然耸立的礁石,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嗯。”

盛栩掏出香烟和一个黑漆打火机,刚抖出根烟,陆庸说:“公共场合不能抽烟。”

盛栩半晌无语,但也没坚持,把玩着手机打火机,轻轻磕碰桌面,一边用略微颓丧的目光看着陆庸,无声地对峙。

“笃、笃、笃、笃……”

有规律地间断敲击。

然后突然停下来。

“我真想不通。”盛栩说,“你以前那么穷,好不容易有了钱,居然会这么舍得地送给沈问秋,不觉得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陆庸沉声:“沈问秋不是狗。”

盛栩哈哈笑:“比喻啦比喻,你还是那么假认真,抓不住重点,跟你说话就这样,老是听不懂别人的话。”

“别岔开话题。”

盛栩敛起笑意,靠在桌边,问:“你知道沈问秋总共欠了多少钱吗?”

陆庸毫无犹豫地点了下头:“知道。”

盛栩被鲠喉似的停顿了几秒,“……那你应该知道其中有三千万是我借他的吧?”

陆庸回忆了下沈问秋写的债务名单:“知道。”

话音刚落。

陆庸从怀里拿出了支票簿和钢笔,尽管没明说,却是一副打算爽快垫付的架势。

盛栩的目光温度骤降,本来就冷,一下子更是冰的几乎要凝成冰锥。

却似气极反笑:“要帮沈问秋还钱是吧?还啊,现在把支票写给我。”

陆庸却停住笔。

惹得一声嗤笑。

陆庸在他鄙夷的目光中拨通沈问秋的电话,沈问秋先开口:“还回来吗?我已经把饭做上去了……”

陆庸说:“嗯,回去的。”

盛栩阴阳怪气地嘀咕:“他什么时候会做饭了?还给你做饭,能吃吗?”

陆庸没理他,只是坐直,往后挪了挪,尽量远一些,不清楚电话那头的沈问秋听到没有,他问:“盛栩跟我讲了你欠债的事……说不介意我帮你还钱,需要我帮你还吗?我可以帮你还吗?”

沈问秋:“……”

盛栩这时像有了点锐气,睁开眼睛,不再是睡不醒的颓丧神情,刻薄之极地说:“陆庸,你贱不贱啊?过了那么多年还是沈问秋的舔狗?”

“他让你帮他还钱你就还?”

“哦,你当初变态一样地喜欢沈问秋,过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了是不是?”

“你睡到沈问秋了吗?好睡吗?就算睡到了他也值不了那么多钱吧?”

第29章 二手情书29

盛栩说完,反而是座上情绪最激动的人,如刚做完剧烈运动深呼吸着,一副压抑着火山爆发的模样。

陆庸惜字如金:“没有。”

陆庸越是比盛栩想的要平静,就越让他妒火中炽。

陆庸这样的态度,对他来说,就好像在高处看好戏,显得他如个跳梁小丑:“刚才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就把电话给掐了,后面的话他没听见。你这人过了那么多年还是口不择言,什么最伤人你就说什么。”

盛栩用不善的眼神说:要你管?

陆庸继续说:“你和沈问秋从小认识,他是怎样的人你最清楚,他不会做那种出卖身体的事。我们之间没有龌龊。虽然我以前是喜欢他,但我们现在是作为朋友住在一起。”

盛栩更受刺激,如血往脑袋冲,紧随而后的尖锐话语亦涌至舌尖,却又像避讳什么,硬生生咽回去,吞刀片的感觉太不好受。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陆庸低头看一眼新发来的消息,抬起头,说:“他说不要我还,还问你要不要一起吃饭?”

盛栩友善地笑说:“我刚骂了你们还请我吃饭,犯贱啊?”

“你不想去就不去。”陆庸思忖片刻,审慎地说,“我看过小咩列出来的欠债单子,你那份借款不收他任何利息,我想,你们一定还是朋友。”

钱不能代替感情,但钱有时候可以折射感情。

盛栩并不承认,也没否认,阴阳怪气地说:“妈的,你凭什么像站制高点地跟我说话……好像你对沈问秋多好一样,真是搞笑啊,沈问秋家里破产的时候是我伸手帮了他,你连个影子都没出现,过了这么多年,倒是突然蹦出来捡漏了……”

陆庸被刺中心窝,一时间答不上话:“……”

盛栩终于舒坦了点,他打量着陆庸的左手臂:“你什么时候装上的义肢?很逼真啊,你现在看上去真像个健全的人,不仔细看发现不了是个残废。”

陆庸很多年没被人这么侮辱过了,乍一听见不免有些心神恍惚。

沈问秋又发来消息,手机因此而震动不停:

【盛栩是来找我的,还是把他带过来吧】

【带到你家是不是不好?】

【要不还是我下来,我和他谈,他是我债主,我欠他那么多钱本来就该还,我躲着他好像怪怪的……】

【你是不是因为我被他骂了啊?】

【我换个鞋子下楼】

陆庸再抬头看盛栩一眼,说:“你不去我家的话他说他就下来找你。”

盛栩站起来:“去,怎么不去?以为我怕了你们?”

于是陆庸回:【不必,我带他过去。】

数分钟后,陆庸就领着第二位老同学回家叙旧。

见到沈问秋,这时的盛栩脸色和善了些许,大抵是已经喷过最恶毒的话,在面对一无所知的沈问秋时反而流露出几分近似愧疚的不自在,见他第一句就是:“你一见我就躲干嘛?”

沈问秋讪讪笑了下:“这……欠钱的当然会躲债主,我已经是下意识习惯了,欠你那么多钱,我心虚嘛,呵呵。”

盛栩不把自己当外人一样,故意不换鞋子,就要走进门,在地板上踩出几个脏脚印,径直要往厨房走:“做什么吃呢?”

沈问秋连声叫住他:“你先换下拖鞋。”

说着,很熟悉地从鞋柜里找出双新拖鞋给盛栩,盛栩小声说:“你住我家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讲究卫生。”

盛栩憋了憋,不爽地补充,“更没见你做饭。”

“头发也剪了。呵呵,什么时候又变回人样了啊?”

沈问秋没接话,陆庸接了过去:“他刚住进我家的时候也不弄,最近振作起来了。小咩的手艺挺好的,他照着网上的菜谱做菜,学一次就像模像样,你尝尝看。”

盛栩被气的鼻子都要歪了。

陆庸倒不是没察觉到气氛更糟糕,他迷惑了一下。

这时,电饭煲煮好饭的提示音恰到好处地“滴滴”响起。

打断了他们之间毫不和善的叙旧。

沈问秋心想:饭煮少了。

刚才他上楼时,心情恍惚,没想到盛栩会过来一起吃饭,所以下意识地还是按照平时两个人的饭量烧饭。

盛栩无心吃饭,气都气饱了,挑剔这桌菜,难以下咽地捧着饭碗随便吃了两口,问:“你跟着陆庸住就变这么贤惠?”

沈问秋脸红了红:“不是……你说什么呢?先吃饭吧,饭桌上讲话你也不嫌喷饭粒难看。”

“等吃完了,我再和你仔细谈欠债的事。”

前阵子,他把债务整理清楚以后好好想了下该怎么个先后顺序还,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着从何开始,颇有种愚公移山的感觉。

然后一个个地联系债主,最后才联系上盛栩,就前两天的事,今天盛栩就一声招呼不打地从天而降了。

盛栩不听他的话,不但不闭嘴,还追着问:“怎么谈?谈怎么让陆庸帮你还?”

“陆庸在咖啡店的时候连支票簿都掏出来了,差点就直接写给我了,呵呵,很有钱啊。”

陆庸说:“呃,现在也可以的。”

盛栩转向他:“我没跟你说话,我跟沈问秋说呢。”

陆庸提醒:“你说话真的很没有逻辑。”

沈问秋是对不住这个发小,被骂得没敢吱声。

他们虽然都是富二代,但盛栩个人掏出这么多钱也不容易,而且当年他们才刚毕业没两年,爸妈平时是会给点零花钱,大数目却没有,盛栩是去找他爸借钱给他的。

后来有一阵子他也住过盛栩家的沙发,过得浑浑噩噩,在别人那流浪的经历都差不多。

后天他半夜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总觉得浑身不舒服,睁开眼睛就看到盛栩坐在沙发边上,脸色阴沉像见鬼似的看着自己。

再之后,他就发现盛栩每次离开以后会把门给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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