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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然约的一家咖啡厅,在一个商圈里,但这家店相对独立,一共三层,顶楼是露天吸烟区和玻璃房做的包间,中间一层一边是一个可以承办小型活动的空间,另一边有不少人拿着笔记本工作,或者与人交谈。一层是操作台还有相对二层气氛和环境更休闲的餐饮区。大门外是有一条花园走廊,间隔摆放着花圃和长条木椅,连通了室外停车场。
江一然在三楼,田蕊到的时候看到烟缸里面插着一个烟蒂。
有的人就是这样,只许州官防火不许百姓点灯,当年田蕊戒烟是因为江一然说伤身体,当时觉得这就是爱情,于是为爱戒烟,不过这是田蕊觉得和他在一起得到的最大收获,除了烟,还有泡面,江一然也是不让田蕊吃的,久而久之田蕊也不爱吃了。
“又迟到了。”江一然抱怨。
“不是很正常?”
“你说你,要是说话不老这么怼人就好了。”
“我怎样管你什么事?”田蕊一坐下来瞬间就没好脸色,不过在一起的时候田蕊也是这样的态度,江一然说这是率性。
人啊,就是这样,爱你的时候千般好,不爱你了你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
江一然总是说不过田蕊,干脆就不说了,指了指桌上,“吃的喝的都给你点了,没吃东西吧?”
田蕊看了一眼,红丝绒蛋糕、榴莲千层、舒芙蕾,心里甜得发腻,喝了口不知道点的什么,浓郁的可可味里面似乎还有玄米,“太甜了。”田蕊满脸嫌弃。
“你以前不就喜欢吃甜的吗?”
“那我以前还喜欢你呢。”田蕊这张嘴可能除了江胜宇没人能让她认输。
江一然很明显已经适应,指着舒芙蕾,“这是海盐肉松味的,没那么甜。”
江一然正在说的时候,田蕊已经开动,一口气吃了一大半。
“不是甜吗?吃这么多。”
“我早上中午都没吃,换你试试?”
“你下午才起?”
“嗯……”田蕊现在只想先填饱肚子,“梁老师的资料带了?”
江一然下巴示意桌上的牛皮袋。
田蕊赶紧拿起来查验一番,“行吧,看你讲信用,这个给你。”田蕊从随身带来的文件袋里掏出一沓装订好的纸和速写本,扔在江一然面前。
“这是什么。”江一然拿起来看。
“之前跟汪先生一起做的需求,后面都有参考图,都是他喜欢的风格样式,可以看看多了解一下。”
“你为什么不早给我?”江一然翻看着问。
田蕊突然一肚子气想要喷发,“这是我提交辞呈之后以朋友身份做的事情,凭什么要给你?”
“果然,跟江一然说不了几句话就会被他的三观给气死。”田蕊心里想着。
“我们难道不是朋友?”江一然又开始耍无赖。
“不是。”田蕊依旧没有任何迟疑地回答。
可田蕊心里真切的知道,这次见面跟以前没有任何差别,就像这几个月白过了一样,田蕊发现这几个月的所有感悟、道理、纠结、难过,一切心理活动一切下定决心,在跟江一然见面的这短短十几分钟,变得一文不值,一切又会到原点,之前的努力忘掉抑或扬言报复都被抽丝剥茧,只留下最真切的想法,田蕊明白她心里还是爱着他,或者说是习惯和他在一起的状态,这让田蕊感觉到舒适和安全,无论之前他对自己做过什么,在这一瞬间都得到了原谅。
小时候喜欢一个人,就总喜欢欺负他。田蕊也是这样,对江一然的尖锐无非就是自尊心太强,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可其实一直以来,田蕊为江一然处处考虑周全,无微不至,田蕊不过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可江一然太敏感也太自卑,他只是自私地关注到自己,还没有看到豆腐心之前就选择了离开,还觉得是自己落了个满身刀痕。
两人就这样来来回回闲聊着。田蕊心里在想,如果江一然说一句挽回的话,她一定会回头。她坚信江一然心里也是有波动的,可是江一然一直没有说。
不确定的事情,江一然从来不会做。
两人聊到黄昏时分,江一然说要去洗手间,而田蕊准备直接离开。
田蕊拿上牛皮纸袋打开翻看,梁老师的东西其实现在看来实用性已经不大,但却是一个很有纪念价值的珍藏。
江一然不想等电梯,于是直接走楼梯去了三楼和二楼卫夹层的洗手间。而田蕊不想跟江一然一起同行,于是选择等待电梯。
这一个选择所带来的结果,最终让田蕊彻底醒悟。
“你别动她”
“叮——”电梯到了,这个时间咖啡店的人少了很多。
田蕊低头看着梁老师以前的画作刚要出电梯,却撞上了要进电梯的人,“对不起,我没注意……”
抬眼看到这个要进电梯的人,穿着风衣手上拿着杯咖啡,及腰的卷发,虽然穿了双高跟鞋但看上去还是很矮小。
田蕊觉得很眼熟,思绪马上飞到了在KTV的那天晚上,江一然热吻的对象和眼前这个人重叠,这是他的前女友?不,应该说是现女友。
田蕊还没来得及说话,这个女人就已经把田蕊堵回了电梯里。
“我以为一然跟谁约了谈事,结果是你呀。”听这语气这个女人对自己肯定有了解,至少也认出了自己。
可眼前这个女人盛气凌人的姿态看得人恶心,看她这个样子田蕊觉得自己当初还真是说对了,婊子配狗天长地久,想到这儿田蕊突然笑了。
“你是在笑自己吗?前女友?”
“前女友说谁呢?”要比嘴上功夫,田蕊从没在怕,田蕊不知道她叫什么,只记得微博上是一个英文单词后面跟了个“李”字,管她的,田蕊给了她一个代号“李叉叉”,大大的红色叉那种。
不过这女人也没上当,说话来势汹汹,看样子江一然并没敢跟她说今天的见面对象是田蕊,“都分手了还跟已经有女朋友的前男友出来见面,现在的女的怎么这么贱呢?”
田蕊突然后悔今天这一身穿得过于简单亲切,气势上看起来弱了很多。要是今天穿得气场全开此时一定像电视剧里两个女人演对手戏那种感觉。
“勾引我男朋友出轨的人,不是你吗?”田蕊慢条斯理,以柔克刚。
“在你之前我们早在一起了。”李叉叉得意起来。
“那也早分手了。”田蕊这一句似乎戳到了李叉叉的痛点,李叉叉更加凶恶,果然江一然说得没错,这女人的脾气比起自己是真不好。
“分手了就不要再纠缠一然!”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不过看你这个样子,江一然没跟你说他是来见我的吧。”
“你……”
“啪——”的一声,田蕊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直接动手,让她措手不及,梁老师的东西掉了一地。
李叉叉得逞地笑起来,把手上的咖啡直直地扔在地上,咖啡洒满了稿纸。
田蕊见此气愤不已不甘示弱,扬手要扇回去,却被人钳住了手腕,扭头一看,是江一然,“你松手。”
“你别动她。”江一然的样子很冷漠但能看出他也很慌张,这个表情田蕊在上一次他以复合之名删微信的时候见过。
可这四个字却让田蕊的心像方才的手拿咖啡一样,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她觉得眼睛很胀,觉得电梯空气不好很热很热,可是她的手腕挣不开,她逃不掉。
“啪——”李叉叉见田蕊手被钳住反手又是一巴掌。
“李欣玟你也给我住手。”
“我住手?舍不得了?你不解释一下?”
田蕊没有理会两人的争吵,“你放手,我不动她。”她的声音有一点颤抖,但却很坚定。
江一然看着田蕊的样子,迟疑了一下,松开了她。
田蕊低身捡起被咖啡弄脏的纸,很快出了电梯,那一刻她看着江一然,是失望,是伤心,是愤怒,也是死心。
田蕊听不见她身后的李叉叉在吵什么,她蹲在外面走廊的长条木椅前,擦着浸满咖啡的稿纸,里面还夹杂着一些笔记。田蕊把它们放进牛皮袋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黄昏的街头夹杂着下沉的尘埃,看上去很空蒙,高楼耸立,像极了十九世纪的巴黎,田蕊想起卡耶博特那幅《巴黎的街道·雨天》,当年梁老师讲的时候说卡耶博特生活富足,所以他的画作不像梵高那样粗放扭曲。他说《巴黎的街道·雨天》这幅画展现了巴黎人平静安闲的生活。可田蕊看第一眼就觉得格外不适,她看到不远处的人们服色昏暗低着头,远处更像是要消散在雨中。如现在众人的脸色冷漠麻木,所有人都自顾不暇,没有人在乎你的经历,没有人在乎你的心情,更没有人在乎你的悲伤,正如雨果《悲惨世界》里描绘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