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对他,他还只想着让她一切安好吗。
她收起画作,让春喜把画拿到她的书房。
院里的相思纷纷而落,她心想,“又是一年春尚好啊。”
走到书房,凝笔写了一首词,放入信封,命人送给柳时霜。
词曰:苍雪纷纷堕晴藓。当年诗酒,客里相逢,春尚好,鸥散烟波茂苑。只今谁最老,种玉人间,消得梅花共清浅。问我入山期,但恐山深,松风把红尘吹断。望蓬莱、知隔几重云,料只隔中间,白云一片。
长安城的夜晚,圆月高挂,醉音坊的包间里,温景炎正在招呼一个客人。
这个客人名叫阿利,高鼻蓝眼,一看就是关外人。阿利表面是蜀国的商人,真实身份却是蜀王楼彻派来的奸细。
他奉楼彻之命,准备进长安城探听李意容的消息,顺便查探长安城的形势。
前不久的温家正好送来和好的橄榄枝,楼彻心中立即明白了温家人的心思,想四面交好。
楼彻虽看不上温家的商人身份,但还是颇为重视。因为温家财力十分雄厚,不知道有几座金山银山,以后谁能到温家的帮助,谁离夺得天下就多了一层机会。
正好温景炎派来了人表达了合作的请求,他的门客都说温家使的也许是反间计。
但楼彻却知道温家老爷的性子,最是贪得无厌,于是才叫阿利跟着温景炎的商队入了长安。
阿利道,“徐夫人,二少见过了没有?”
楼彻临走之前对他有吩咐,先不要揭穿李意容的真实身份,因为一来李意容肯定有所准备,二来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因为首辅大人李意容的确是在几年前被柳时霜当众诛杀,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如今说她还活着,又有几个人信?不如先按兵不动。
温景炎惊讶道,“徐夫人的名声都已经传到了彻王的耳朵里了么。”彻王就是楼彻。
阿利摇摇头,“这个女人跟我家少主有点瓜葛。”
“什么瓜葛?”楼彻也被这个徐夫人欺负过?但他温景炎就不是第一人了?有楼彻作陪,死也死的好看一点。
阿利道,“二少,具体如何,我也不甚清楚。”
不是不清楚,是根本不敢说出口吧。温景炎了然于胸,微笑地点点头。
阿利道,“反正就是印象不好。”
温景炎点点头,“是是,面目可憎。”
阿利曾经被李意容困在天书阁,当时楼彻的十三神卫中就有他,当即一拍大腿,“我也有这个意思,我家少主却觉得这女子挺有味道。我也是想不通。”
温景炎呵呵一笑,搂过一个□□,又推给阿利,“就是,女子乖一点不好吗?”
阿利嘻嘻一笑,“正是正是。”
两人喝到月上中天才散。温景炎吩咐人把阿利带到厢房去休息。
一切吩咐完,身边只有一个红装美人。
美人是醉音坊最红的名妓——胭脂,胭脂看着温景炎愁眉不展,软香软语,“二少,有什么心事啊…”
温景炎虽然留恋花丛,却从不和女人商量事情,当即笑笑,搂过女子。
他听从父亲的吩咐和楼彻结交,但是他的心中却明白这样四处结交,到头来必然哪里都不讨好。
温家是赌博发的家,明白一个道理,想要获得大胜利,就得赌一把。
他四面逢迎,不过想找个合适的人赌一把,然后等那个人一统天下,温家就成为天下第一富商。
可是选谁呢?他看不清。
楼彻、杨安、徐彦先,还有一些鲜卑、匈奴的头目,还有琴国的柳时霜…
英雄太多了。
他猛地想起前几日跟自己对谈的李意容。
心猛地一跳。
胭脂见温景炎神色深沉,起身想给他按摩。
温景炎一挥手,站起来,走到窗台边,长安城里静谧异常,打更声远远地传来,他接触了那么多人,只有这个李意容让他一退就退了三步。她甚至猜到了自己会说什么,而且很早就设好了计。
这样的女子。
他眉头紧皱。
如果真的要赌,就要压对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 骨头都痛
夜深的徐府,李意容没有再画画,而是选择了早早地睡觉。
徐彦先从书房回来,路过相思居看见里面早早地暗了。
这么早睡……怎么回事,不画画了,所以选择补眠吗。
徐彦先不知道,最近,李意容开始让柳信教她学骑马。理由是接下来必然会打战,还是趁早学会骑马比较好。而且她的身体不好,还可以当锻炼。
于是每日早出早归,累的腰酸背痛。
徐彦先走回自己的院子,只见容慧站在自己的院中。
他皱皱眉,“你在这里干什么。”他不喜欢被人纠缠,也没那么好的耐心来应付她。
容慧被他的冷漠弄得窘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徐彦先看到桌边的参汤,叹了一口气,“容慧,我不喜欢你。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倔强。以后这些事情都别做了。”
容慧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所以公子是打算承认自己对二小姐动心了,是吗?”
徐彦先不打算回答,提脚离开,走到廊下,暖灯照着他更是英俊。
容慧冲上前,抱住徐彦先的后背,“公子!”泪水濡湿了他的袍子,“公子,求求你…你有多喜欢小姐,我就有多喜欢你。从我见到公子的第一眼起。”
那时候,她和小姐李想容在天书阁,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少年走了进来,只一瞥,她就知道小姐已经动心了。而她跟小姐一起长大,她喜欢的,她也喜欢啊。
“小姐临终的时候,让我好好照顾你。你这样,我怎么对得起小姐呢。”她泪流满面,“小姐要我好好照顾你啊。”
徐彦先扳开紧紧抱住自己腰的手,低声道,“容慧。不要这样。”
容慧走到徐彦先面前,正面抱住他,她那么爱他啊,每日都想,每时都想,每秒都想,想到连骨头都痛。
为什么这样的爱,他会感受不到?
如果他这辈子不爱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喜欢上李意容。
“公子。二小姐心中有别人,她不爱你。”
徐彦先之前还能忍受她的胡言乱语,知道她是妻子的婢女,但是听到此,猛地推开她,道,“你说什么。”
容慧道,“她不是清白之身,她跟柳时霜已经那么久了,公子,你不会不知道。”
“二小姐把自己画的一百零八幅画作全部都送给了柳时霜,没有给你,她甚至还画了一副柳时霜的小像。公子,这就是你所谓的徐夫人!”
“难道你忘记了小姐是怎么背叛你的吗?”
最后一句话让徐彦先积郁已久的拂郁悲愤再次爆发。
这是他一辈子的痛。
他急火攻心,一口血吐了出来,容慧想扶住他。
徐彦先伸手躲过,自己扶住了柱子。
容慧哭道,“对不起,公子。”
徐彦先苦笑道,“你说的没错。李家女子个个都是如此。李想容背叛我,她的妹妹难道还会好吗。你说的没错啊。你走吧。我谁也不碰就是了。”
容慧见刺激到了徐彦先,也就不敢再说什么,转身退了出去。
徐彦先一步步回到自己的内室,扶着头。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到底是吃醋,还是因为对妻子的那一口怨气。
明知道李家女子碰不得,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沦陷。
他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呢。
那一番容慧的话语让徐彦先上了心,他也不再巴巴地等着李意容,正好也没什么事情,索性就避而不见。如果不是要事,他根本不会路过相思居。
这一日徐彦先照例绕过相思居,想着自己的院落而去,问长胜道,“长胜,是不是快夏日了?”
为什么他感觉有些热呢。
长胜道,“主子,谷雨刚过呢…”
谷雨?开什么玩笑。这难道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可是这样绕是根本绕不开的。
因为捷报再次传来,孟昭雨的军队打败了氐族,连带收了旁边的羌族。
当时李意容推荐孟昭雨,他的心中还表示怀疑,如今就是铁证。
他喜不自禁,边境一稳,楼彻也许就会放慢进攻他们的脚步,也让他们得以喘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