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憋出来的火灭了，背起手，颇为自豪地说：“现在回来的是S-76C++型直升机，主旋翼直径13.41米，最大容客量14人，由国内第一代搜救女机长程青然驾驶，她刚带机组成员完成了轮船碰撞，导致船身翻扣的紧急救助任务，成功将7名船员移交给地方海巡艇。”
不知道是不是韩博涛的语气太严肃，原本态度松散的几人不自觉端正起来，齐刷刷地注视着已经清晰在视线里的直升机。
没人注意到的一侧，江觅眼底的情绪波涛汹涌。
天空越来越近的声音像锤，急促又沉重地敲在她心口。
她知道自己整个身体都在颤动，每一口呼吸也都是乱的，很焦躁，但又无处释放，想逃离，更想……见见上面的人。
江觅强迫自己平静地看着前方。
看着飞机平稳落地。
有人从上面下来，穿着橙色的救援服，边往过走边和旁边的人说话，“最后那趟实在太惊险了，晚个三四秒，人铁定被浪卷进去。”
“你直接说耗子的绞车操作精准不完了。”
“那我宁愿相信是程队飞机开得溜。”
“……”
“崔超，赵安南。”韩博涛把斗嘴的两人叫过来问，“程青然呢？”
听到这个名字，江觅发颤的身体大幅抖了下，之后完全僵住，呼吸也跟着静止。
崔超把提着的头盔抱在腰侧，偏头指了下身后，“在写飞行记录，马上下来。”
正说着，驾驶位的门被推开，穿着深蓝制服和救生背心的程青然从飞机上跳了下来。
她脸上架着帅气的墨镜，一手提着头盔和飞行记录本，另一手随意插兜，迈着飒爽的步子朝这边走来。
和程青然并排的还有两个人，主班救生员王鹏和绞车手周浩。
正午的阳光很烈，在三人身上落了一层浅浅的金。
程青然走在正中间，即使迎着太阳，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淡，薄唇紧抿，严肃的眉眼之间藏着不属于女人的英气。
江觅贪恋的目光在程青然身上凝固。
她每走近一步，她的目光就弱一分。
到最后，只余零星一点闪躲和看不透的平静。
程青然走到韩博涛旁边，摘了墨镜，沉静目光从几人身上快速扫过。
从头至尾，不曾在江觅身上停留半分。
像是，陌生人。
“程青然，北一飞救助队队长兼直升机机长，你们这次集训的主教官。”程青然言简意赅地介绍。
她的声音偏低，没什么感情，一如英气长相里的坚韧和疏离感，只是随意抬眼就会让人不自觉绷紧神经。
江觅平静地看着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握成拳，久未修过的指甲趁机戳入掌心，带着麻木的疼。
第5章
程青然简单介绍了这次集训的教官配置和计划安排，之后，由赵安南带几人去了宿舍。
仅有的两名女性江觅和乔绿竹，自然而然被分在了同一间。
乔绿竹是个话痨，嘴上闲不住，她不否认自己讨厌江觅，但这不影响在没有聊天的对象情况下找她凑合。
“喂，你了解北一飞那个女机长的事儿不？”乔绿竹问。
江觅垂着的眸子闪了下，敷衍道：“不了解。”
乔绿竹等的就是这，她费劲地将行李箱拖到江觅跟前，边收拾东西边显摆自己来之前在贴吧恶补的八卦，“我了解，等我给你科普科普啊。程队今年才28岁，但已经被聘任为机长，还是北一飞的队长，到现在总共执行了超过200起救助任务，救助人数，嗯，算了，记不得了，反正挺多的，听说她和那个什么车手周……”
乔绿竹周了半天没周出来个所以然，江觅看不下去替她补充，“执行救助任务208起，救助人数242人，和她搭档的绞车手叫周浩。”
“对！”乔绿竹两手一拍，激动地点头，很快又眯起眼，奇怪地盯着江觅看，“你不是说对她的事不熟吗？”
“嗯，不熟。”江觅随口道，她避开乔绿竹探究的目光，拉过行李箱，开始收拾私人物品。
乔绿竹觉得江觅这话八成是胡诌的，没追问，话锋一转继续刚才的话题，“听说那个周浩和程队是高中同学，大学报的同一个学校，后来又同时考了进北一飞，两人是很多年的最佳搭档，一起出任务就没有救不上来的人。他们走那会儿你看到没？周浩勾着程队的肩膀哎，两人有说有笑的，还挺般配。”
“没看到。”江觅说，她摊开行李箱，按下了松紧固定带上的暗扣。
固定带弹回来的狠劲儿打在指骨上，疼得钻心。
停机坪那么空，她怎么可能没看到？
看到，又能怎么样？
乔绿竹不知道江觅在想什么，见她的手被弹，嫌弃地问：“你是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别指望我帮你啊，咱俩半斤八两。”
江觅没理她，把箱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往柜子里摆。
乔绿竹被无视丝毫不觉尴尬，兴致盎然地继续给江觅科普，“在直升机救援中，绞车手就是机长的眼睛，他们之间完美的默契是救援成功与否的重要因素。你说，数年如一日地亲密相处，会不会让他们俩发展成情侣啊？”乔绿竹八卦地问。
“……”放完东西回来的江觅站在乔绿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乔绿竹莫名瘆得慌，但这并不能阻止她那颗沸腾的八卦心，“我个人觉得他们做情侣没有任何不合适，不过，谁攻谁受是个大问题，程队帅起来根本没男人什么事。”
乔绿竹说完，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冷哼。
等她去看江觅，后者一脸平静。
那这声音会是谁发出来的？
不会是闹鬼吧？
听说这里以前是片坟地。
乔绿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不大的宿舍里就摆了四张床，同数的柜子，桌子，洗漱用具，一眼看到头，压根藏不住什么。
这个发现更加断定了乔绿竹的猜测。
作为佛家思想的虔诚信徒，乔绿竹彻底慌了。
她快速从江觅对面绕过来，挤在她旁边寻求保护。
江觅被挤得蹲不住，身体晃了两下坐到地上。
她索性不起来，盘着腿，不紧不慢地整理行李箱里的零碎。
谁攻谁受，这种问题放在程青然身上根本不是问题。
她那人，在床上向来嚣张。
————
下午的安排不紧凑，主要是带几人参观基地，让他们初步了解执行一趟救援任务会牵涉哪些部门和步骤，一套机组会配备哪些成员，分别负责哪部分工作。
负责讲解的是指挥处新来的一个小姑娘小贾，笑起来很甜。
参观到停机库，小贾叫了正在忙碌的地勤帮忙介绍北一飞的现役直升机。
江觅几人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直升机，在好奇心驱使下，他们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飞机上，完全没察觉到斜后方，连着三楼指挥处的楼梯上趴了个人，他身后的墙边靠着刚结束模拟训练的程青然。
程青然手里拿着早前韩博涛给她的文件夹，里面有集训人员资料。
她做集训方案时已经仔细看过，对他们的个人情况了然于胸，这会儿主要是对对脸和每个人在电影中扮演的角色。
机长：方锌，男，45岁，老戏骨，演过很多深入人心的硬汉角色
副机长：彭成，男，34岁，大器晚成，曾经因为脾气耿直被导演换过角色
绞车手：薛又章，男，37岁，话剧名角，有他参演的话剧几乎场场爆满
主班救生员：韩艺轩，男29岁，坐拥2000万粉丝的流量小生，可惜，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经典作品
副班救生员：罗山庭，男20岁，在读大学生，童星出道，算起来也是‘老一辈’的演员
飞行医生：江觅……
“程青然，就姓韩那身板，你觉得他能演救生员吗？”趴在楼梯围栏上的周浩盯了韩艺轩挺久，还是没忍住吐槽。
程青然合上文件夹没动，平静目光俯看着侧身到江觅耳边说话的韩艺轩。
他刚靠过去，江觅下意识避开。
“行不行的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只管把这次集训搞好。”程青然不紧不慢地说。
“怎么能没关系？”周浩站起来，背身靠着围栏，“他们演砸了丢的是我们的人，我可不想让人觉得咱北一飞就半桶水的水平。”
程青然扯扯嘴角，显然也觉得这事儿挺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