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大了？”江觅问。
赵安南憨笑，“满23了。”
“真小，真好。”江觅羡慕，她啊，一眨眼都29了。
赵安南本来就腼腆，这几年跟在程青然身边，见得外人少，就更经不住别人夸，这会儿红着脸，害羞地说：“我以前的性格很差，明知道天气不好还非要让爷爷带着我出海，结果遇到暴风雨打翻了渔船，差点被淹死。”
江觅一口气提起，“人没事吧？”
“当然没事啊，不然我怎么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话。”赵安南明亮的表情里都是感激，“是队长不顾危险，带人救了我，那天的情况也就她能救。”
“她那么厉害？”江觅问着已经心知肚明的问题。
“厉害，特别厉害。”赵安南一提起程青然，心里的激动藏都藏不住，“我也是进了飞行队才听浩哥说的，他说那天的天气处在起飞临界条件，稍有不慎就会让整个机组置身危险，可是队长当时没有任何犹豫，她在分解完任务后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我既然敢把你们带出去，就一定会平安带回来。”
江觅胸腔的血在沸腾，她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想象得出程青然说这句话的神态和语气。
一定自信得耀眼。
“被救之后我一直记得那天的情景，茫茫大海连着天，队长他们的出现就像海上妈祖，给我和爷爷带来了生的希望。”赵安南被回忆弄得眼眶泛红。
江觅贴心地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所以，你进北一飞是为了她？”
“你怎么知道？”赵安南惊讶。
江觅笑着，“人很简单，有些坚持和放弃可能都只是为了某一个瞬间的感动，或者，单纯为了某个人。”
“嗯。”赵安南点头，继而摇头，“有这方面原因，但不全是，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我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躲起来？”江觅不解，“为什么要躲起来？外面有你不想见的人，还是不愿意面对的事？”
“都有……”赵安南半天没有说话，“我以前的性格不止差，还很懦弱，再加上长相原因，经常被人同学欺负。他们说我是娘娘腔，逼我做不喜欢的事，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上学。”
“……”江觅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赵安南，若有所思。
他描述的这段经历似乎在哪里听过。
好像，在她身上也有发生，差别在于，她只被个别同学欺负，原因也更加苍白——知道她家里条件好，总抢她的零用钱。
十来岁的小女生没人撑腰，性子又软，对这些事只能默默忍受，后来……是成了她同桌的程青然摆平了那些人。
她顶着一脸的伤，非常豪气地勾着她的肩膀说：“同桌，以后我保护你！”
她当时是怎么回的？
江觅一时回忆不起来，想得出神。
“姐？”赵安南打断江觅的思绪，提醒她留心台阶。
江觅笑笑，“谢谢。”
两人进了餐厅，一路往后头走。
赵安南继续说着未完的话，“大三那年，北一飞到我们学校招飞行员，我再次见到了队长。她作为女性，身上却有着比男性更自信的光芒，我想成为她那样的人，想躲去那个不会被人欺负的地方。所以，我鼓足勇气，拿着简历跑去问她自己可不可以。”
“她怎么说的？”江觅问。
赵安南丧气，“她问我为什么想当飞行员，我说了实话，她就非常肯定地回了我两个字‘不行’。”
“嗯。”江觅应声，这像是程青然的作风，无情，但理智，“那为什么你还是进来了？”
“是队长，她竟然没扔我的简历。”赵安南表情一变，喜上眉梢，“她在一个多月后，突然打电话给我，问我想不想来北一飞当救生员，我肯定愿意啊，但是她有个条件。”
江觅，“什么条件？”
“她让我用大四一年的时间改变自己的处境，她说在成为给别人希望的救生员之前必须先学会自救。”赵安南对那天的事记忆深刻，“队长那天晚上和我说了很多话，我都记得，印象最深的是她最后那句，‘赵安南，如果你进得了北一飞，我教你怎么保护自己’。”
“不该是‘我保护你’？”江觅下意识问，她的思路还留在方才那段回忆里。
赵安南连忙摇头，“我肯定不敢这么问的，浩哥和队长关系好，他后来问过，队长是这么回答的。”
赵安南清清嗓子，似模似样地学着程青然气死不偿命的不屑表情说：“你谁啊？”
“那我肯定回答‘你的队员’啊。”赵安南无缝切换回真实的自己，“然后队长瞥了我一眼，就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应该见过。”
“嗯，见过。”江觅忍不住笑，她断定，程青然这个表情后面肯定跟了一段不太给人面子的话。
“是吧。”赵安南甩了下刚剃的小板寸，再次模仿起程青然，“队长就那表情，非常冷酷地说，‘不好意思，这话只能说给我老婆听。’”
江觅的步子停住。
‘我保护你’……
这话程青然只对她说话，至少，十年前是这样……
第20章
“哈哈哈。”赵安南没有注意到江觅的情绪变化，兀自笑得前俯后仰，“队长是女人，哪儿来的老婆？她的笑话实在太冷了。”
桂婶儿老远听到，大吼道：“小声点！”
赵安南吐吐舌头收了声，用手挡着嘴，悄声对江觅说：“桂婶儿年纪越大，火气越旺，不得了。”
江觅勉强笑了下，努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赵安南带江觅找过去，讨巧地笑，“婶儿，能借我个剪刀用用不？”
桂婶儿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一半大小伙儿子，拿剪刀干啥？”
赵安南立刻把江觅推出来挡箭，“这个漂亮姐姐的头发夹拉链里了，想剪一下。”
“麻烦您了。”江觅适时补充。
桂婶儿一看是江觅，笑眯眯地站起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找剪刀，“不麻烦不麻烦，不过，你这头发咋回事？好好的，怎么给夹拉链里去了？”
江觅低头瞧了眼，不想给程青然惹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桂婶儿信她才怪，“是不是程队折腾的？”
江觅语塞，桂婶儿好像总喜欢挤兑程青然。
桂婶儿啧啧两声，忍不住吐槽，“程队真是被这群死小子带坏了，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不是，她很好。”江觅反驳得很快，见桂婶儿投过来的目光多了几分不明意味的笑时才攥紧防浸服，字正腔圆地补充，“她很负责任。”
“行了，我能不知道她？”桂婶儿拿着剪刀过来，比划了下说，“从这儿剪？”
江觅，“嗯。”
咔擦一刀落下，终于脱离束缚。
江觅在赵安南的帮助下脱了防浸服。
她站在风口，湿透的衣服被过堂风一吹，身体瞬间凉透。
“快回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桂婶儿心疼地说。
江觅说了声‘谢谢’，和赵安南一起离开。
走到路口，江觅让赵安南先回停机库，自己换完衣服马上过去。
赵安南想想也是，自己一男的，跟过去反而不方便。
“那我先回去了，你不着急。”赵安南说。
江觅，“好。”
赵安南抱着江觅脱下来的防浸服，换个方向往停机库跑。
那边，救援装配穿戴的培训已经结束，偌大停机库里只剩地勤和见完韩博涛就一直靠在楼梯上‘装深沉’的程青然。
“队长，我回来了。”赵安南扬声喊道。
程青然侧身看了眼，往下走，“人呢？”她问，问的是谁不言而喻。
“回宿舍换衣服去了。”赵安南扬扬手里的防浸服，叹气，“江觅姐身上湿透了，防浸服里都能倒出来水。”
程青然眉心收起，像是在判断赵安南话里的真假。
赵安南不善察言观色，自顾自地说：“队长，你是担心江觅姐的吧？不然怎么会亲自过去看，还带上我，让我有发现不对，立刻送她回去？还有还有，刚要不是韩处着急找，你是不是就亲自送她了啊？我发现你有时候对江觅姐特别关照。”
“你想多了。”程青然拿走赵安南手里的防浸服，话锋一转，问他，“晚上救援知识培训的PPT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