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然忽地想到还没有音讯的邓惠和马超，眉心紧紧拧在一起，“她不会出任何意外。”
“好好好，我嘴贱，不该乱说。”周浩见程青然脸色难看，赶紧换了个话题说，“你有空教教程叔微信支付怎么用吧，我妈说他昨天在超市遇到程叔，他给人纸币被拒绝，站在旁边特别无助。”
程青然插在兜里的手猛地握紧，脸像被人用力抽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自从程柏去一院做护工，他们之间见面的机会就少得可怜，再加上江觅忽然出事，她一颗心全在江觅身上，彻底忽略了程柏。
今天要不是周浩提起，她可能依然不会意识到程柏不在的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没意识去过分关心谁，而程柏，也在努力不打扰她，靠自己去适应陌生的生活。
十年，亲情个不断，可还是在不经意间改变了一些东西。
“回去了。”程青然直起身体说。
周浩，“嗯。”
周浩没和程青然一起走，等她的背影看不见后从另一边下了楼。
他不在，程青然才能放开了给程柏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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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里，程柏正在厕所里手洗衣服。
阳台上有江觅之前买的洗衣机太高级，可他不会用，说明书也看不清。
接到程青然的电话，程柏急忙在衣服上擦干净手接通，“然然啊，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
程青然走在寂静无声的路上，声音被夜风灌得很凉，“今晚值班，等下睡，你也没睡？”
程柏明知道程青然看不见自己在做什么，还是下意识用脚将脸盆拨到一边，笑呵呵地说：“年纪大了，睡不着，倒是你，你们这个值班要到几点？在哪儿值班？一直不能睡？”
程柏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细微，琐碎……小心翼翼。
出狱前，他想象不出来程青然这些年的生活到底有多辛苦，这几天真的看到方从筠发病时的样子，他才忽然明白，程青然的苦不止在身体，还有心理。
他本为人父，一家之主，却生生把唯一的女儿熬成了自己该有的模样……
“然然啊。”程柏握着电话，长满皱纹的眼角慢慢被眼泪浸润，“爸还有劲儿，会好的，我们家，会好的。”
第135章
程柏的话让被凉风吹得眼睛干涩的程青然眼底多了一丝湿意,冲淡了不适，喉咙却在一瞬间沉得发不出声音。
程青然停在一盏亮着的路灯下面，抬起头，浮晃目光看向为了寻找温度不断撞向灯罩的飞虫,“嗯,会好的。”
程柏斩钉截铁,“对！”
“这几天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程青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他。
程柏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每天不是在家就是一院,能有什么不适应的？说起来啊，现在的人出门可真方便,只带一个手机就能把衣食住行全解决了,真好。”
程青然脑子里闪过周浩的话，心里闷疼，“你会用？”
程柏不假思索，“当然啊！我昨天去超市买米就用的那个微信支付，一下子就付款成功了。”
“……”程青然收回视线,很慢地眨了下刺痛的眼睛，淡声道：“那就好。”
程柏憨笑一声说：“有机会睡会儿,别太累了，我听周浩妈妈说，你们那个工作挺危险的，一定要注意身体。”
“我知道。”
“那我也去睡了，明天一早还要去一院照顾你妈。”
“好。”
挂断电话,程青然站在灯下很久没动。
往日和睦的家庭琐事从眼前一幕幕快速滑过，恍如昨日。
时针悄悄滑过十一点时，程青然回到宿舍,一个人坐在台灯下，从网上下单了能想到的所有日用品和食材。
收件地址是公寓，收件人程柏。
那头，程柏还蹲在狭窄的卫生间里洗衣服，听到放在马桶盖上的手机里传来‘叮’一声响，他用胳膊抹了抹额头的汗，侧身过去看。
程柏没用过网购，把那条订单信息看了很久才看懂，心里一时百味杂陈。
十年牢狱加上为人父母不愿意给孩子添麻烦的心里，让他下意识对窘境选择隐瞒，可他忽略了‘生疏’对亲情的伤害，也忽略程青然早已经长大成人的事实……
程柏拿起手机，费力的用微信给程青然发了一条信息：【然然，再帮爸买个电动的刮胡刀，爸不会网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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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去一院，程柏的好心情肉眼可见。
赖姐笑问：“今天有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哪儿是什么高兴事啊。”程柏佯装不悦，“然然这孩子真是的，不声不响就给家里订了一堆东西，乱花钱。”
赖姐明白程柏的‘不悦’其实是对孩子孝顺的炫耀，她没有当面揭穿，而是顺着他的话夸了程青然几句，之后便去忙自己的工作。
程柏则照例先去照顾方从筠起床。
走到半路，程柏远远看见个拘谨的女人在门诊楼下左右张望，出于好意，他主动过去询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不用！”女人受到惊吓慌不择路，一步跨了三个台阶踉跄离开。
程柏奇怪地望着她背影，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
想了一会儿没什么结果，程柏摇摇头打消心中疑问，心情愉悦地往院楼走去。
另一方向，女人乍一跑出大门就被等在旁边的人用力拉了过去。
“人找到了？”说话的人带着黑色鸭舌帽，语气阴狠，赫然就是出狱后突然消失不见的马超，被他拉到一边的女人毫无疑问是一起失踪的邓慧。
“超儿，我们走吧。”邓慧恳求，“我已经和你爸那个女儿说好了，她会给我们在老家置办一套房子，还会给我们一大笔钱，让我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我们不要再管这里的事好不好？”
“不管？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马超表情狰狞，“我一没杀人，二没撞人，就因为那个女人他爸一句话坐了十年牢！还有我的腿，我现在和废人有什么区别！”
“超儿……”
“少废话！你想帮就帮，不想帮马上滚！”马超说着就要自己进一院，邓惠怕他情绪极端惹出什么事，立刻拦住他说，“我去！”
马超就势停住，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别忘了，你儿子和你男人都是被这些人害的，你对他们心慈手软，他们就会让你家破人亡。”
“！”邓惠身体一震，恻隐之心彻底消失。她这辈子就指望这个儿子了，他绝对不可以再出什么意外。
邓惠重新进了一院，马超站在阴暗角落看着她，恐怖笑容让人不寒而栗，“江觅，你最在意的人是程青然，那我就偏要让你亲眼看着她痛苦。”
不久，邓惠再次出来，和马超说了句什么，就见他脸上的笑越发可怕。
几分钟后，两人同时上了一辆出租车，马超压着帽檐对前排司机说：“去SG电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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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演播厅里，江觅几人正在做最后的彩排。
“乔乔，你这几句台词太生硬了。”第二遍结束，汪晓婷不留情面地指出乔绿竹的失误，“这样，我和江觅把这段重新演一遍，你在台下仔细看她的情感发展，不要一味地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理解她。”
乔绿竹正因为找不到状态心里着急，汪晓婷这么一说当即喜出望外，“谢谢晓婷姐！”
乔绿竹快速走下舞台，一边用手机录像一边感受江觅所表达的人物情绪——这一别，再无长安，然重协社稷如一，更续姻好。
乔绿竹看得投入，没注意到舞台上什么时候多了浓浓白雾，在她不远处的小米看到了，奇怪地嘀咕，“又不是仙侠剧喷什么干冰，前两次彩排也没见啊。”
小米都能意识到的问题，台上的人自然也能，但无一人受到影响，继续烂熟于心的表演。
十里长亭送别，公主没有太多儿女情长，举手投足之间端庄大气尽显，独独那一眼饱含深情的长安遥望道尽了心底的不舍与诀别。
没一句台词，每一个眼神却都能让人感受到她的矛盾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