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错过最佳时机,味道已经变了。
江觅默不作声地拉上车门,接过吃的咬了口,声音含混,“刚谁给你打电话了啊?”
程青然侧目看了眼后视镜,有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缓步经过,于是她踩着刹车没动,“周律师。”
江觅怔了怔,硬生生将嘴里还没嚼的东西吞下去问:“叔叔的事?”
“嗯,有个关键证人突然反悔,不想出庭作证了。”程青然本来不想多说,看到江觅紧张的表情时笑了笑,用手指蹭掉她唇角的辣椒,然后含进自己嘴里舔干净,“你别操心这些事,好不容易休息就安心在家养着,我明天亲自跟周律师去一趟,看能不能说服她。”
“有把握吗?”
“没有,尽人事听天命。”说实话,她不止没把握,还有点心虚,周律师说那个证人年轻的时候和马永昌有过一段,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分了,马永昌娶了中文系的才女柳琳,她也嫁给了昔日老同学,可惜没多久两人就离婚了,她带着个儿子一直单到现在,“别看我平时给队里那帮人做思想工作信手拈来,真遇到个陌生人其实挺不善言辞的。”程青然说着把自己逗笑,打了左转向灯,慢慢松着油门往车道上遛,“不了解对方的性格的谈话很难。”
程青然前面的话是玩笑,最后一句没毛病,因为不了解所以找不到弱点,江觅懂,可她好像也没有一点办法。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江觅满含丧气地问。
“有啊。”程青然转过来,用下巴指着江觅手里还在冒着热气的食物说,“给点面子,多吃几口。”还是那腔慢悠悠地哄人语气,听得人心窝子发软。
江觅很想和平时一样跟她斗两句嘴,顺着也好,反驳也罢,总之肯定很轻松愉悦。
余光瞥见她说完话马上沉下去的嘴角,江觅也跟着抿紧了嘴唇。
程程终于还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难题,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车子很快汇入主路,放眼望去全是亮起的红色车尾灯。
江觅两手捧着包装袋,一口一口吃东西,食不知味。
很久,她把最后一口食物塞进嘴里,看向神情专注的程青然说:“程程,你和周律师约的明天几点?”
程青然,“上午十点。”
“嗯。”江觅点头,心想,“等叔叔的案子解决了在和程程说别的事情吧,反正已经晚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一会儿。”
这么决定以后,江觅忽然觉得浑身轻松。
她大概知道这股轻松因为什么,无非是又找到了继续逃避的借口,可她还是愿意心安理得地接受……
————
隔日10点,程青然和周律师准时出现在证人居住的社区。
那是本市唯一一处未拆迁的老城中村,街巷拥挤,污水横流,基本看不到什么年轻人,多是留守在家等拆迁补偿的老人。
巧的是,这里离程青然家以前住的地方只隔一条街。
“程队长,作为家属,等会的谈话你必须尽回避私人情绪,如果做不到就听我说。我们不能在争取证人这块被人抓住任何一点把柄。”周律师提醒,“一旦有人指出我们在和证人的沟通上存在强迫或者诱导,那她的证词会被做无效处理。”
程青然,“我明白。”
“那就走吧。”
周律师为首,和程青然一起上了楼。
他们要找的那家门大开着,有个女人正费力地将打包好的杂物往出拖。
看到周律师,她的反应非常冷淡,“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过,你们如果还是想让我出庭作证就别白费口舌了。”
周律师习惯性推了推眼镜,“今天来找您的不止是我,还有受害者家属,如果方便,请您也听听她的声音,看看这件冤案给她的生活带来了什么。”
女人搬东西的动作停下,她扶着酸疼的腰站起来,冷淡目光落在程青然身上时震了下。
下一秒,她猛地抓起靠在门边的笤帚,朝程青然用力抽打,“走!马上走!我不想看到你们!”
楼上楼下的邻居听到声音,纷纷出来围观。
周律师见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压低声音对面无表情的程青然说:“先走吧,回去再从长计议。”
程青然漠然地点头,转身下楼。
楼下的太阳亮得刺眼。
周律师从程青然身后走出来,站在她旁边说:“程队长,是我准备工作没做好,不过你别太担心,我们手上的证据很充分,就算真的争取不到这个证人也有绝对的把握胜诉。”
程青然笑了声,“没事,我相信您。”轻描淡写的背后,她揣在兜里的那只手紧紧握拳。
她等这天等得太久,根本承受不起任何闪失。
“你直接回队里,还是有其他安排?”周律师问,“要不要我送你?”
程青然,“不用,我开车了,今天辛苦了。”
“客气,应该的。”
两人在社区门口分开。
程青然顺着堆满公共自行车的人行道往前走,地砖不平,不小心踩到边缘,渐了她一脚的脏水。
这双鞋是江觅前段时间在国外看秀时亲自去买的,贵是贵,更珍贵。
程青然从口袋摸出抱卫生纸,心疼地蹲在路边擦拭。
勉强弄干净,程青然可算松了口气,站起来准备继续往前走。
抬头的刹那,和迎面而来的马楠直直撞上。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异口同声。
第120章
两人对视几秒,又是一句同步的回答,“路过。”说完齐齐笑了,程青然随手把废纸丢进垃圾桶,提醒马楠,“看好门禁时间,别因为晚归被扣分。”
马楠眉梢微挑,“谢队长。”懒洋洋的语气像是和程青然相识已久。
这正是程青然想要的结果。
有能力且有心的人不该被过去或者其他人的错误束缚。
路边拥挤,两人不便多聊,打过招呼后就此分别。
程青然走到前面路口,拐弯去取车,马楠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愣神了很久。
今天常规休假,她照常去医院照顾柳琳,谁知道刚进病房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对方自称是马永昌的律师,想和她聊聊马永昌的事。
马楠听到‘马永昌’这三个字,生理性拒绝。
对方没有就此作罢,第二次打过来直奔主题,“我这里有一份马永昌先生和柳琳女士5年前签署的离婚协议书,里面有几项尚未兑现的条款需要您代为确认,这是二人解除婚姻关系的前提。”
马楠已经确定柳琳对这段感情的态度,离婚既是她所想,那她无论如何也会替她达成所愿。
马楠按时赴约,从律师口中听到的内容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和三观。
“在这份离婚协议生效之前,柳琳女士需要按照协议所述,以生母的身份向外界公布马超为马永昌先生长子身份的事实,其次,柳琳女士及其独女马楠,也就是您自愿放弃一切财产继承权,净身出户。”
一个从天而降的马超彻底断送了马楠对马永昌的最后一点期望,这个虚伪的男人不是在被权力和欲望的侵蚀里慢慢变坏,他从来就没好过,打从一开始遇见,他就在骗柳琳。
马永昌老家重男轻女的观念非常严重,几辈下来,男女比例严重失衡,谁家儿子能在适婚年纪娶到媳妇基本是祖坟冒青烟的幸事,为此,马永昌父母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成天为儿子的将来操心。
在马永昌15岁那年,父母决定先下手为强,提前替他订下了一门亲事。
对方是个比马永昌大10岁的成年女人,是他父母拿出毕生积蓄‘买’来的,名叫邓惠。
马永昌读过书,知道这种陋习与传统道义背道而驰,却还是遵从父母的意思和邓惠以正常夫妻的方式生活在一起,一直到他考上大学,眼界渐宽,事情才逐渐脱轨。
马永昌开始嫌弃邓惠没文化,行为粗鄙,在给父母看过柳琳的照片后,三人一致认为柳琳更适合马永昌当时的身份,所以他们决定想办法赶走邓惠。
彼时,马永昌和邓惠已经有了一个5岁的儿子马超。
邓惠心有不甘,在被以行为不检点为由赶走的第二月偷偷回来,带走了马超,之后一消失就是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