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所保留，仍是把那个号码背后，她不敢想的事情理顺了七八分——江觅……这些年可能一直在自己骗自己，假装她的电话还能打通，假装她从没走远……一直装到她真的出现，那个在江觅手里，由她呼入，又被她自己接通的号码才终于彻底停用。一个人，两部手机，江觅，她一直在跟自己演戏，戏里的她，始终有程青然的音讯，即使那个程青然住在手机里，即使她从不会回应……
手机铃响，程青然按下方向盘上的快捷键接听，“小米。”
“程程，是我，快回来！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江觅兴奋地说。
程青然难得听到她这么有活力的声音，轻笑一声问：“什么惊喜？”
江觅卖关子，“你回来就知道了！”
“好。”程青然把车子停在路边，从推着三轮车的小商贩手里买了两串糖葫芦。
一串传统的山楂，偏酸，像她现在的心情。
一串豆沙夹心，纯甜，她希望江觅往后的生活风调雨顺，永远不会再有自己陪自己演戏的机会。
第84章
不到十分钟,程青然回到了医院。
小米正在门口讲电话，程青然没打扰她，径直走过去准备推门。
手刚握上门把，屋里的声音让她的动作戛然而止。
“悦悦,等会儿然然姐过来,我们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她,你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不要让她多担心一分钟，知道吗？”这声音程青然再熟悉不过，轻缓温柔,一听就江觅是在哄小孩儿,还是本该在百里之外的明悦。
程青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前脚才和连琼说明悦的事很快就会解决，她后脚就回来。
这确实是个天大的惊喜。
她甚至什么都没有做，就等到了圆满。
程青然转身靠在门边,微偏着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江觅说完话,病房里有短暂的沉默，是明悦在回应她,再有声音还是江觅在说话，“又给然然姐打电话了？这么想她啊？”江觅温软的嗓音里满是笑意,“然然姐太忙了,电话打不通是常有的事，姐姐以前也经常打不通，嗯……”江觅拖着声，尾音在极力上扬，却还是没藏好失落,“也不是打不通，是她听不见我在和她说话，不过没关系，想着总会再见到，那时候再好好看她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明悦似懂非送，看着通话记录界面未被接听的号码半晌，点了点头，大眼睛笑得水亮清澈。
江觅没办法抱明悦，只能同样用笑容回应，她靠在床头看着门口方向，轻声道：“姐姐也一下午没见到她了。”有点，想了。
“呵。”江觅笑得无奈，早知道就不和小米嘚瑟以前的事了，说得越多越想独占那个独一无二的程青然。
程青然听到了江觅笑里的叹息，心里酸甜掺半的感觉更加清晰。
果然同她猜的一样，江觅一直在一个人扮演着两个人的角色，一演就是近七年。
幸运的是，她没把自己演‘疯’。
“程队！”小米打完电话，一回身就看到了眉眼低垂的程青然靠在门边，她激动地走过来说，“您怎么不进去啊？觅姐念叨您一下午了，还有还有……”小米用手背挡在嘴边，悄声说，“里面有惊喜。”
程青然慢吞吞地直起身体，平静道：“嗯。”
小米不知道程青然刚才已经从江觅口中知道明悦回来的事，奇怪她的反应太过平淡，却也没多想，直接推开门，走进去说：“程队回来了！”
明悦和江觅的目光同时投向门口方向，前者欣喜，后者欣慰。
程青然为明悦辛苦这么多年，所有努力终于还是没有被辜负，她现在有些迫不及待看到程青然畅快大笑的模样了。
就算，她也同样想她，想独占她。
江觅轻抿着的唇角渐渐晕开期待，她朝明悦眨眨眼，示意她站到最显眼的地方，而后一瞬不瞬地看着门口，等着看程青然和明悦团聚的温馨画面。
程青然扬起的唇角没有落下，带着比春江碧水还润的笑慢慢从墙后转了出来。
她的第一眼看得不是明悦，而是期待又紧张的江觅。
虽然只是一扫而过，却像最烈的火，一瞬间就点燃了她平缓的心跳。
江觅的胸腔被滚烫热意胀满，鼻头酸疼。
这世上还有比程青然更懂情是什么的人吗？
她笃定，不会。
程青然眼里一旦有了谁，对那个人的偏爱就会被刻进每一根神经。
于是，那个人所有的喜怒哀乐，哪怕是不该有的‘争宠’也都会被妥善安置。
她进门后的那一眼，既不会让江觅因为被过分关注而有愧于刚经历过‘灾难’的明悦，也不会让她因为没有得到第一份关注暗自伤神。
她的偏爱，细腻得恰到好处。
江觅一笑，眉眼更加柔和。
她怀揣满腔爱意，静静地看着程青然走到明悦跟前蹲下，捏捏她数日不见明显瘦下去的脸颊，笑着说：“不跟姐姐抱一个？”
明悦听到程青然的声音，泪珠子立刻滚了下来，把自己这些天受得委屈和对她的想念一次性全部哭了出来。
程青然心疼地把明悦抱进怀里，柔声安抚，“哭吧，哭过就没事了。”
她的纵容让明悦的眼泪流得更凶，滚烫水珠一颗颗砸进程青然脖子里，疼得像要烧起来。
程青然抱紧明悦，随后抬眼看向江觅，清浅笑容里是对她无声的感激。
这次的事如果不是江觅帮忙，她一个和明悦没有任何关系的继姐根本找不到门路要回她，往后的生活甚至会顶着一身骂名狼狈度日，什么理想信仰，职业荣光通通都会成为过去。
江觅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但程青然有幸有她，厄运好像就和她没了关系……
————
“咕……”一声违和的‘咕噜’打破了一室沉闷。
程青然放开明悦，拍拍她的脑袋，笑问：“饿了？”
明悦红着脸点头。
今天早上醒来，奶奶忽然不见了，之前挨打时帮过她的哥哥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奶奶昨天晚上逃走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打她。
明悦模棱两可地知道奶奶为什么会‘逃走’，大概是怕村里人总对她指指点点，还有很多陌生人找到家里来说她太坏。
明悦不在意她会逃去哪里，她开心的是，哥哥说他是江觅姐姐找来带她回家的。
回有然然姐的那个家。
她听到这个话，开心得饭都顾不上吃就跟他走了。
一路紧张等待让她感觉不到饥饿，现在，连日害怕终于放下，她才觉得肚子空空如也。
程青然曲指轻敲明悦额头，“以后再不按时吃饭要挨打的。”话落，程青然拿起随手放在一边的塑料袋，从里面取出一串装在牛皮纸袋里的糖葫芦说：“让小米姐姐带你去吃饭，这个拿着路上解馋。”
明悦高兴地接住咬了一口，笑得心满意足。
程青然站起来，回身对站在门口的小米说：“辛苦你带我妹去吃个饭，我有事和江觅说。”
小米连声点头，“好的好的，您忙。”
小米快步走过去，牵着明悦的手往出带。
明悦顺从地跟着她，快走到门口忽然挣开小米，跑回来程青然跟前，把她进门前江觅交代的话比划了一遍，完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姐姐说的，她怕然然姐担心。”
程青然揉揉她的脑袋，笑道：“好，我会好好感谢姐姐的。”
明悦郑重其事地点头，这才放心地跟着江觅离开。
她们一走，病房里静地落针可闻。
程青然走到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把剩下那串糖葫芦从牛皮纸袋里拿出来，撕开薄薄一层糖纸喂到江觅嘴边说：“这个当做谢礼寒碜了点，将就一下？”
程青然剩给江觅这串是纯山楂的，江觅只是看着就觉得酸，可是程青然都喂到嘴边了，她总不好说‘不’吧。
江觅喉咙上下滚了滚，把嘴里分泌的口水咽下去，笑道：“谁要你谢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句提醒而已。”
“嗯，是我喜欢小题大做。”程青然从容接茬，“不给面子？”
江觅失笑，“给……”
江觅在程青然的注视下张嘴。
将要咬下时，糖葫芦在嘴边转了个圈，原本对着程青然的那块糖片对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