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无畏,同样的无知也最恐惧。
“不能提前解约?”程青然问。
“要是能我也不会等到现在了。”甘雯一摊手,无奈道,“觅觅身上的代言,没开机的戏,综艺录制……一个个排下来都到后年了,你以为公司为什么要让韩艺轩逐步上位,而不是一刀切,直接捧他?还不就是舍不得觅觅身上的资源,如果我们在韩艺轩翻车的节骨眼上强行解约,让公司赔了夫人又折兵,公司被逼得狗急跳墙折腾出点幺蛾子,那最后吃亏的只会是觅觅。”
甘雯的话不无道理,程青然听进去,心里隐隐生出一股燥意,“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
甘雯摇头,“明星看似光鲜,其实连最起码的人权都没有,觅觅也就这几年发展好才能自己挑剧本,自己管理社交媒体账号,换做其他人,公司给指一条路,哪怕是条死胡同,他也要点头哈腰,笑着走进去撞死在南墙上。”
甘雯直白的话让程青然哑口无言,心里越发烦躁。
甘雯不想让她过多担心,放松语气,笑着说:“你也别太担心了,觅觅的粉丝基础非常大,公司再蠢也不至于故意把一手好牌打糊,况且,不是还有我在吗?我虽然只是个经纪人,说话多少还有是有分量的,有我在,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船到桥头自然直。”
也只能这样了,程青然舒口气,笑道:“谢了。”
“客气。”甘雯一笑,“觅觅除了是你的女人,还是我的艺人,只有把她保护好,我的工作才能继续开展。”
程青然对此不予置否,“我先回去了,她一会儿醒来看不到我,又要舔屏了。”
“什么舔屏?”甘雯一头雾水。
程青然笑笑没解释,随口道:“以前惯出来的毛病,生病必须有人陪,走开一会儿就得闹起来。”
甘雯一怔,不甘心地说:“我带她这么多年,怎么就见不到她跟我示一回弱?”
程青然微笑,“亲疏有别。”
甘雯差点放弃教养,送她一对白眼。
“我先走了,韩艺轩这事儿得趁热打铁,晚了指不定出什么变故。”甘雯正色。
程青然,“辛苦。”
甘雯摆摆手,快步离开。
程青然没在外面久留,和甘雯分开后直接回了病房。
门口,小米和执勤的哨兵一样直挺挺地站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病房里住着什么大人物。
“你也回去吧,这里有我。”程青然走过去说。
小米挠挠头,拿出了手机,“雯姐让我给觅姐拍个小视频发到微博上,粉丝很担心她的身体。”
合理要求,程青然自然不会拒绝。
她轻轻推开门,和小米一同进去。
病床上,江觅正安静地沉睡。
江觅惧热,睡觉很不老实,程青然出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被子就被她蹬得只剩盖着肚子的那一点。
程青然脚步轻缓地走过去,拉起快掉在地上的被子堆在江觅脚边,而后在床尾落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白如润玉的双脚。
不经意想起小蔡的话,程青然伸出手,五指圈上江觅纤细的脚踝轻轻摩挲。
除了滑如丝的触感,摸不到任何一点老茧。
这么细嫩的皮肤不知道被磨出过多少血泡。
“唔……”江觅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不舒服地动了下,含混道,“程程。”
程青然松手,抬头看向江觅,“在。”她以为江觅受到惊扰醒了,细看,双眼还紧紧闭着,刚才应该只是在说梦话。
程青然松了手,轻柔地拉过被子盖住江觅双脚,随后走到她身边坐下,望着熟睡地她出神。
分开的时候,江觅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被她妥善地爱惜保护了三年,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更不懂人间疾苦。
可就是这样的江觅,竟然真的在娱乐圈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其中辛苦程青然难以想象,江觅也不会跟她说。
程青然无所谓,反正以后她有她,真干不开心了就回家,她努力攒钱养着就是了。
“呵。”程青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现在不是以前了,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养得起。
想是听到熟悉的声音,江觅硬撑起眼皮瞧了眼,确定是程青然后安心地嘟囔一声,又睡了过去,如此还不忘笑吟吟地撩她一回。
程青然盯着江觅扬起的唇角,眉梢一挑,两手撑在她身侧,压低身体,轻声问道:“笑什么呢?”
江觅睡得糊涂,反应很慢,好半天才咕哝了一声,“程程。”
“为什么笑她?”
“……程程。”
程青然忍不住笑,又开始犯傻了。
她对这样半梦半醒的江觅习以为常,和醉酒一样,见过多次,小米……除了震惊,没有第二个反应。
女神是‘不配’可可爱爱的。
程青然没有理会小米奇怪的目光,就着心中疑问又问了江觅一个问题,“不舒服的时候喜欢给我打电话?”
江觅,“嗯。”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是真听懂了,还是随口答的,反正听着顺耳就行。
程青然心情好,屈指勾了勾江觅的下巴,笑问:“背得出我手机号码吗?”
江觅,“……”寂静空气里除了呼吸和空调出风的声音再无其他。
程青然等了一会儿不见江觅反应,没再继续扰她好梦。
她直起身体,安静地坐在床边等江觅醒来。
小米站在窗边干瞪眼,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她一直觉得自己跟在江觅身边这么多年,大场面见了不少,人锻炼得挺大方的,可怎么每次见到程青然就心慌?她也没有三头六臂啊。
小米决定主动和她聊聊,以求尴尬能有所缓解。
“程队,您的电话是不是135xxxx0990?”小米格外自信地问,她只看过一遍就记住了,当时应聘也是得亏了这身‘过目不忘’的本事,不然甘雯铁定看不上她这个经验为零的小白。
程青然抬眼看向小米。
未开口,江觅突然出了声,“150xxxx0299。”说的号码和小米的截然不同。
小米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这个号码,完全没有记忆。
难道是她不知道的私人关系?
小米疑惑地看向江觅,她还睡着,一点要醒的迹象也没有。
好吧,肯定是随口乱说了。
小米猜想。
程青然的反应和小米大相径庭,眼底激动、喜悦、疑惑……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乱成了一团麻。
江觅说得这个号码……是她的。
十年前那个她的。
程柏出事后,每天都有人来闹,‘好说话’的只骂,难伺候的直接上手砸东西。
程青然的手机就是在那时候被砸烂的,她没钱去修,也怕修好了会忍不住打给江觅。
她的号码在分手那天就变成了空号……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程青然没再碰过手机。
一直到她上大学,竞聘上办公室助理的兼职工作,才又重新买了手机接打辅导员的电话。
拿到手机那天,程青然带着自己的身份证去办新卡,同时给旧卡销号。
她的旧卡是用方从筠身份证办的,销号的时候,业务员告诉程青然,卡里还有一千多块话费。
一千多块在那时候不是小数目,程青然确信不是自己交的,更不可能是负债累累的方从筠或者身陷囹圄的程柏。
她百思不解,对这笔钱的来历没有一点眉目。
最后还是周浩提醒她,会不会是江觅?她可是他们那个‘鸡窝’里货真价实的‘小凤凰’。
程青然豁然开朗,和业务员说了声‘对不起’,拿走身份证在等待区枯坐了很久,最终没有选择继续销号,可旧卡她也没办法继续用。
它关联的那个号码已经空了,留着只是徒增难受而已。
之后,那张卡一直被程青然扔在抽屉里,不见天日。
一年多后,明钊生病,他们不得已搬家。
新房子太小放不下多少东西,他们把该扔的都扔了。
那张卡可能也和垃圾一起扔了,也可能掉在了哪个不起眼的角落,总之,程青然没再见过它,久而久之渐渐淡忘了那个号码。
没想到,江觅竟然还记得。
在睡梦里也能准确的说出来。
程青然不知道江觅花了多久时间把那串数字刻进本能里,她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