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伯看见他,问道:“怎么才回来。”
江锦安道:“路上碰见毅阳,多呆了会儿。”
殷无咎见他说这话时,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温柔神情,就知道肯定不是他说的这样。
江师兄从小就对毅阳很好,当年他们出征,他还特意去庙里求了护身符给对方,他们这一走这么多年,如今总算回来了,江师兄还不得赶紧找人见见去。
晚饭是江锦安做的,殷无咎跟过去看了会儿,见他手法娴熟,刀工精准利落,炒起菜来一气呵成,不由赞道:“师兄真厉害。”
江锦安道:“少拍马屁。”
殷无咎说:“你和江爷爷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江锦安点了点头:“爷爷担心你们都走了,这屋子无人打理就荒废了,所以一直住在这,我总不能放他一人,所以也就跟着一起了,而且这宅子都住这么多年了,要搬家还真不习惯。”
他现在已是朝中从三品的大官了,有朝中赐的府邸,不过却从没有住进去过。
殷无咎道:“要我看,咱这宅子也不小,住多少人都是够的,你和江爷爷就住在这里,来日你娶了妻,有了小孩,咱们这院里可热闹。”
江锦安听他说这话,周身气息陡然沉寂了几分,半晌,他坚定道:“我不会娶妻的。”这些年,来家中说亲的媒人数不胜数,爷爷也操心他的亲事,但他一直用各种借口搪塞下去。
殷无咎闻言一愣,诧异道:“为什么?”
江锦安说:“没有为什么,不想而已。”
殷无咎:“为什么不想?”
江锦安一个利落的颠勺,将锅里剩下的一点土豆丝炒肉颠进勺子里,装了盘,说道:“我不喜欢女人。”
殷无咎有点没听明白,这“不喜欢女人”,又是几个意思,短暂的呆滞之后,他脑中顿时灵光乍现,他突然想起了刚从军那会儿经历的事情,莫非,莫非师兄也如那王麻子一般,喜欢男人不成?
江锦安察觉了他的视线,道:“你这是什么眼神,很奇怪吗?”
殷无咎:“我,我不知道……只是男人喜欢男人,这……真的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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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殷无咎:“我,我不知道……只是男人喜欢男人,这……真的可以吗?”
“有何不可?”江锦安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着喜欢一棵树还是一朵花般的简单。
殷无咎被他一下问住了。
他想了想,发现自己压根就说不出有什么不可以的地方,既然如此,那应该就是……可以的吧!
殷无咎从小无父无母,关于情感伦常之类的事情并没有人同他讲过,唯一听过的道理只有男孩儿长大了后会娶媳妇儿生娃娃,而这还是在他小的时候,他的爷爷告诉他的。
可笑他那时还羡慕胖虎长得高高壮壮,觉得那样好看,以后能娶漂亮媳妇,所以也努力的想要吃成那样。
正因为他懂的少,所以江锦安这么淡淡的说出来,他就以为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只是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两个男人在一起,根本就不单单是彼此之间的事情。
——身份,事业,家人,世俗……犹如一座又一座大山横亘在两人之间,难以跨越。
这是一条注定艰难的路,艰难到许多人都无法坚持下去,甚至更多人,连踏足的勇气也没有。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餐桌上,江锦安见殷无咎捏着筷子一直走神,过了半天也没吃几口,不由出声问道。
殷无咎抬头看向他,讷讷道:“有吗?”
江锦安沉默了一下,问:“你是不是在担心师父?”
殷无咎一下被他戳中心思,面上闪过一抹呆怔,他并没有反驳,而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江锦安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嘴上却故作轻松:“别太担心了,师父会回来的。”
“我也相信师父会回来的,可是……”可是都过去这么些年了,他连师父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担心。
师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就算有,我们也不认识,万一师父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便连消息也不会知道……
殷无咎突然不敢再继续想下去,而正在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思绪时,忽听耳畔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几秒的怔愣后,他蹭一下站了起来。
江锦安与江伯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动作弄得一惊。
江锦安直接放下了筷子:“怎么了你?”
这小子从回来开始就魂不守舍的,实在叫人担心的很。
殷无咎说:“师父回来了。”
江锦安:“……”这都开始说胡话了?
江锦安面上闪过几分古怪,心想这难道是走火入魔了不成,正准备好好开导开导自己这个师弟,不想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江锦安不敢置信的看向垂花门方向,那里,一个裹着玄色披风的高挑男子迈步走了进来。
这独特神秘的装扮,这修长高挑的身形,除了他那一消失就是三年的便宜师父,还有谁?
“师父!”江锦安声音难掩激动。
温诀透过帽檐的薄料看向敞着门的大厅,见厅中三人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心里不由生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这些年因为忙于公务、同时也为了避免引起江伯爷孙怀疑,所以一直没有回这宅子,但他偶尔路过这边也会悄悄看上江伯一眼;至于江锦安,他在朝中任职,温诀几乎可以说是天天都能见上;反倒是殷无咎,他这些年远在南方,自那一次温诀回京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少年人一天一个样,变化大的很,个蹿高了,眉眼也愈发分明了。
就像温诀当初预想中的一般,殷无咎如今成长的,已是难掩锋芒了,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成为让人无法忽视的焦点。即便穿着最朴素的衣服,也好看的叫身边其他人顿时颜色。
温诀朝着殷无咎轻轻弯了弯唇,道:“回来了。”
当他话音落下时,少年身子僵硬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还握成了拳头。
温诀见状,突然想起自己当初送殷无咎去军营时,对他说过的话——他说会陪着殷无咎一起去的。
可是事实呢?他在军队没待上几个月,就丢下俩徒弟跑回帝都了。
这孩子肯定是生气自己了。
温诀摸了摸鼻子,想着该如何哄哄他,不想下一秒,对方突然撒开步子朝着自己飞奔了过来。
温诀尚未想明白殷无咎这行为的意图时,就感觉一个重力扑到了自己怀中,紧紧搂着他的腰,将他一把抱住了。
温诀:“……”温教授懵逼了。
激动的,欣喜的,生疏的,客套的……也可能是愤怒的,怒而质问他为何要欺骗自己,总之三年不见,温诀想过见面之后的各种情形,但是在他的所有预期之中,却没有一种是这样热情的,热情的直接扑入他的怀中,给他这样一个大大的拥抱……
感受着少年紧紧圈在自己腰间的双臂,以及紧贴着自己身子的那颗心脏传来的、真实而有力的心跳声,温诀自己的心跳也有些失速了。
过于激烈的情绪,对他来说是不合适的,于是温诀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然后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殷无咎的后背。
殷无咎感觉到他温柔的回应,心中陡然泛上一股酸楚和委屈。
师父,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
你知道看不到、找不到你的这几年,我心中有多担心你吗?
师父,无咎很想你!
殷无咎心里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要和温诀说,但是冲到嘴边却又莫名的说不出口来,就这么安静的抱了温诀一会儿,他慢慢松开了手。
分开时,温诀注意到殷无咎的眼睛有点发红,像是要哭的样子,可那眼眶里却又并没有泪水。
瞧着少年这副模样,他心里突然有点说不上来的难受。
“你长大了,这要换做小时候,指不定得抱着为师哭鼻子哭成什么样呢!”
短暂的停顿后,温诀笑了笑,也不知发自内心还是调节气氛一般的说。可惜的是他这么揭殷无咎短儿,殷无咎也没像小时候那般害羞脸红或者是气急败坏,只是语气里带着些微怅然的应了一句:“是啊,我都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