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寂崩溃地弯下脊背,像一株挺立的细竹生生从中间折断,枝叶都在隐忍痛苦地沙沙作响。
“求求你……我错了,你放过它……”
林寂哭得肩膀都在一抽一抽地颤动,他毫无尊严地哀求着徐云升,企图唤醒这个疯子的一丝怜悯之心。
“求求你……求求你……”
或许是林寂的声音太过凄切,徐云升没有再用力,他盯着林寂颤动的脊背,眼神一瞬不瞬的,面色阴沉可怖,让人不敢直视。
林寂以为事情有转机,他抬起头来,锲而不舍地做低姿态,冰凉的泪水沾湿了林寂的脸颊,让他看上去柔弱可欺,那双眼尾湿红形状好看的眼睛,完美遗传自他的母亲,眼睫长而翘,被泪水一打颜色就更加鲜明了。
徐云升当年最爱的,就是林亦安那一双眼睛,它们也曾经那样湿润地注视着他。
徐云升不知想到了什么,飞快地笑了一下,堪称温柔地握住林寂的手,把肉松放到林寂的手掌心上。
肉松软绵温热的身子贴在林寂的手掌心里,瑟瑟地发着抖,四只小短腿无力地划拉着,没精打采地微弱叫了几声。
林寂以为没事了,他眼眶里还含着饱满欲坠的泪珠,嘴角先小幅度地弯了起来,转泣为笑。
下一秒,徐云就猛的包住林寂整个手掌,蓦地用力。
肉松还没来得及叫唤一声,扑腾几下就抽搐着死在了林寂的手心里。
“啊!”林寂发出极崩溃的惨叫,喉咙都似要破碎一般,要泣出血,把五脏六腑都搅碎了。
林寂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跟着一起破碎了,它本就岌岌可危,附身在这一副庸碌无用的皮囊里,裂开了无数小口子,现在它真正地破碎了,变作飞灰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徐云升要这样步步紧逼地摧毁他。
这样深厚浓烈的仇恨,居然出自他血浓于水的亲生父亲。
林寂整个人都空了,只有眼睛还在不知疲倦地落着泪,直到眼睛发酸再也哭不出来为止。
徐云升享受着林寂的崩溃,他冷眼看着林寂捧着仓鼠的尸体哀嚎哭泣,看他颤抖着手随后整个身子都打起颤来。
林寂瘫坐在地上极恨地盯着徐云升,“你知道为什么我妈妈要离开你吗?因为你真可怕,你根本就不算人!”
林寂忽然站起来,一把抓起旁边的酒瓶子对着徐云升的脑袋就是一下,绿色的啤酒瓶子破裂在徐云升的额头上,很快的,他额角就流下了一道蜿蜒的血痕。
徐云升暴怒,他一把将林寂掀翻在地,林寂向后倒去,他的脊背撞到了椅子,连人带椅子摔在了地上,发出极大的一声声响。
林寂摔得很疼,但嘴上还在不停地诉说自己的怨恨。
“我要是有能力逃,我死都不会和你待在一起!”
“你这样的人活该!你活该失败,你活该活成这样子!”
“不会有人陪你去死的!不会!你活得这样失败,死了也要独自一个!”
林寂重重喘着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徐云升吼叫咒骂,他情绪激动地口不择言,恨不能用最恶毒最丑陋的词语形容徐云升。
被戳了痛脚的徐云升怒不可遏,他怒气上头,在肾上腺激素极速飙升的支配下,徐云升冲进了厨房,再出现时,手上拿了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
林寂吓坏了,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身上的疼痛,跑向门口。
徐云升的眼球布满了红血丝,他失了理智,看见什么砍什么,疯狂破坏周围的一切,把桌子推翻,把鞋架踹倒,冲着自己的儿子举起了菜刀,毫不犹豫地一刀砍下。
林寂背上一痛,血瞬间就渗透了他单薄的衣物,他吃痛地闷哼一声,在离门几步之远的地方跌倒了。
徐云升又举起了第二刀,林寂慌忙往旁边一滚,徐云升就一刀砍在了门板上,他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当下半个菜刀卡在了裂缝里。
林寂迅速爬起来,手刚碰到门把手,徐云升就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衣领,把他整个人一抡,拖着往厨房走去。
林寂背上的血蹭了地板一路,从门口到厨房留下了一地蜿蜒的血迹。
徐云升打开窗户,把林寂摁在窗户边掐着他的脖子狞笑,“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老式的小区楼连个防盗窗都没有,林寂半个身子探出了窗户,林寂怕掉下去不敢随意挣扎,徐云升掐他的脖子下了死力,林寂不一会就呼吸困难,涨红着脸无力地张着嘴企图呼吸到一点空气。
他们刚刚的动静太大,一些住户发现了情况,有人探出头看了一眼又吓得缩了回去,慌张报警,胆子大点的下来捶门,锤得门哐哐响。
林寂两眼都翻了上去,徐云升不管不顾地掐了会,发现林寂身子已经变得软绵绵的,双眼紧闭,看上去死了一样。
徐云升喘着粗气松了手,林寂脱力地滑倒在地上,一丝动静也无。
徐云升冷静一点了,他满目眩晕,他看着刺目苍白灯光下狼藉的家,和不停响动的门,又看了看躺在地上流着血的林寂。
那道极鲜艳的血迹蜿蜒着到了他脚下。
徐云升极凄厉地笑了一下,想终于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在破门的那一刻,徐云升爬上了窗户,毫不留恋地一跃而下。
只听得沉闷的“噗通”一声,一条生命转瞬就消逝在钢筋水泥上。
作者有话说:
回忆结束了_(:з」∠)_
第67章 陷阱
林寂从惊悸的窒息感中挣扎睁眼,还没从睡梦中完全回转过神的他有点呆愣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
林寂一直在回避那一晚发生的事情,他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居然还会梦见徐云升。
可能是昨天和江晔吵架的时候,想到了过去的事情,所以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林寂躺在床上重重地喘了几口气,他动了动,发现枕头湿了一片,自己的脸颊边还留有潮湿的水汽。
林寂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逃避现实一样地把脑袋拱到被子里。
做个噩梦居然还哭了。
干燥的被子慢慢烘干了林寂脸上的湿意,脊背上的陈年伤疤却隐隐作痛起来。
八年过去了,再痛的刀疤也该愈合了,但林寂还是时不时会幻痛。
真的太疼了,徐云升没能掐死林寂,被救回来的林寂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整夜整夜这样想。
痛入肌理,痛入骨髓。
他没钱,所以连止痛药都不敢用,夜晚就变得格外难挨,时间被疼痛一寸寸延长,林寂无数次想爬起来从医院的阳台上跳下去,又因为背上的刀口太痛动都动不了而放弃。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警察联系到了林亦安,林海峰这才知道女儿在外还有一个儿子。
林海峰第一次见自己的外孙就是在医院,他未曾谋面的外孙孱弱地躺在病床上,只剩一把嶙峋的瘦骨,苍白脆弱。
林寂还记得很清楚,林海峰的手很宽厚温暖,他坐在床边摸了一下林寂的额头,叫护士去拿些止痛药来。
林寂就这样被带回了林家,他离开之前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里打包行李,但实际上他没有什么行李可以带走的,他是回去找肉松的。
很可惜,林寂回去找遍了整个客厅,也没找到肉松的尸体。
林寂背上的刀疤还没长好,弯腰找了半天疼得他冷汗淋淋,确定真的找不到后,他手足无措地蹲坐在地上,跟失了魂一样。
林寂最后只带走了肉松的笼子和江晔送他的钢笔。
林寂一想到横死在自己手心的肉松和过世的外公,原本就不高的情绪更加低落了,往事终成风散了,现在想来,一丝头绪也抓不着。
他闷在被子里闷了会,还是起床了。
林寂梳洗的时候特意仔细看了一下的眼睛,好在眼睛很听话,没有肿起来,只是眼圈有点红,透着没能休息好的疲惫。
林寂起得早,下楼的时候保姆才刚起锅做早饭,她看见林寂的时候一愣,随后笑着说:“怎么起那么早,不多睡会?”
林寂倒了杯热水喝,他尴尬地弯了弯嘴角说:“睡不着,干脆起床了。”
林寂坐在桌边捧着杯子喝水,温热的开水让他的身体一点点回暖,终于好受了一点。
保姆一边处理食材一边和林寂说话,“今天真是赶巧了,江先生也起得很早,没等早饭做好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