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远点儿，还有，以后对你那张脸好点，多亏了他，你才能有饭吃。”
纵使这么多年过去了，许路扬还是记得他的味道，记得很清楚。
温铭落荒而逃，非常狼狈。
许路扬几乎忘了自己等待了多久，他依靠着那天见到的一点幻觉，又度过了漫长没有尽头的五年。
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有几个五年可以用来等待，但是，他肯定的是，他会一直等到死。
死后他的身体会腐烂，变成无数粒子，他们会在宇宙的尽头相逢。
第八十九章
左承在坠入江中的那一刻, 第一反应就是去打开出租车的车门逃生，可是水流湍急，直接把他们冲到了下游地区。
左承持续地用力撞击车门, 但是, 车门却毫无反应。
他感觉到呼吸困难, 呛了好多水，快要溺死了, 像是一只鱼被搁浅在沙滩上一样，左承闭上了眼睛。
他意识模糊地睁开眼睛时，眼前出现了一道光。
“我终于找到你了。”那是一个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声音, 声音有些苍老，左承一时之间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听过。
然后等他恢复神智时，已经身穿厚厚的防护服，躺在飞船里了。
感觉到自己熟悉的温度, 左承叹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
“谁带我回来的？”他走到舱内的驾驶室，看着面无表情正在工作的同类。
“一个老人, 他在地球上的身份是物理学博士。”那人说, “我们一直找不到你，以为你藏匿在黑洞里, 没想到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幸坠落了。你生命体征逐渐减弱的时候，会向同族人发出信号, 凭借着这个信号，博士找到了你，并带你一起回来了。”
左承还记得他，当时在精神病院里，他信誓旦旦地说要造一艘回火星的宇宙飞船, 带着左承一起回去。
所有人都觉得博士是真的疯了，他是在痴人说梦，只有左承看了他画的图纸和草稿，很厚一大叠，非常严谨，如果按照上面的方法真的可以造出宇宙飞船，当时博士好像搜集了很多材料，所以他觉得博士这个人并不简单。
左承从床上坐了起来，叹了一口气，整个人显得郁郁寡欢。
“船长，请问我睡了多久？”
“大概是一个小时吧。”
左承看了一下时间，想了想，计算了下时间，他乘坐超越光速的飞船飞回来，在这里一个小时的时间，相当于在地球上一年。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要尽快赶回去。
“博士带我回来之后，他人呢？”左承问。
“回实验室了，他要继续汇报这几十年他在人类的观察日志。”船长说，“你要去找他？”
左承点了点头。
左承到实验室的时候，差不多又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左承心急如焚，找到了他人。
“博士，能拜托你一件事吗？”左承看着正在整理资料的老人，深呼吸了一口气，步伐坚定地走了过去，他要做出一个已经计划了很久的决定。
*
十年后。
许路扬作客一档访谈节目，目的是为了宣传这次复出的电影。
录完节目已经是深夜，窗外下着大雪，他披上一件黑色的大衣，抬起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街灯。
“等会儿我自己开车回去吧，你跟助理离得比较近，直接打车回家吧。”许路扬说，“辛苦了啊。”
“许老师太客气了。”经纪人是个年轻人，刚来实习，不到一个月出错三次，他很紧张，生怕许路扬随便找个理由就把他给辞退了，但还好，许路扬不像传说中那么不近人情，那么高冷，反而处处安慰他，慢慢来。
看着许路扬脸上的笑容，经纪人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今天是圣诞节，女朋友还在等着他的约会。
许路扬微笑着点点头。
等经纪人走了之后，他才拿起伞走到了门口。
雪下得很紧，纷纷扬扬。
许路扬却没有撑伞，举起手机在雪中自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走到了路边停车的地方。
因为违规停车，被贴了罚单，他把罚单撕下来，然后扫了下二维码交了个费。
许路扬刚要打开车门，眼光一瞥，就看到了后视镜里有个黑色的身影。
一股强烈的预感袭来，让他当时站在原地呆呆愣住，忐忑而又紧张地想，不会吧不会吧，那个人该不会又是自己的幻觉吧。
他站了很久，却不敢回头看，任凭雪落了自己一身。
许路扬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那个身影还在那儿，并且直直向着自己走来。
高大挺拔的身形，像极了左承。
许路扬屏住了呼吸，默默地说了一句，“一定又是幻觉。”
说这话时，他都不敢转身，怕的是自己一转身，幻觉就没了，像五年前那样，一晃如梦。
看到雪地上有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许路扬却仿佛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直到影子在自己身后定住，跟自己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
许路扬突然高声说道：“左承，我知道是你。”
闻言，影子没有再往前移动。
“我知道，只要我一回头你就会消失。”许路扬的语气充满苦涩，“即使看不到你也没关系，能感受到你的存在就行，但是，你可不可以多待一会儿啊？”
许路扬的眼睛忍不住红了，“不然我怕我真的撑不住，这一辈子太长了，真的，我怕我有哪天太想你了，就直接去找你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影子果然没有消失。
许路扬心想，这样就很好，他要多说几句。
“这几年我过得还行。”许路扬说，“只是很痛苦很漫长，有些艰难，因为太过想你。”
“很奇怪吧，我明明应该时常出现有你的幻觉，但是这十年只出现过两次，最近睡眠不好，医生还让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给我开了一些安神的药。”
“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许路扬的声音哽咽，“突然觉得活着挺没意思的。”
说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听到身后有个温暖的声音响起。
“要好好地生活。”
许路扬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了起来，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然后缓慢而又紧张地回过头去。
他看到左承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一如十年前一样干净好看，一点点也没变。
他的眼睛清澈见底，乌黑的头发上，眉毛上，还有睫毛上都挂满了雪花，轮廓深邃立体，像个从冰雪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许路扬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不过他还没有抱到左承，还舍不得死。
临死之前一定要抱一抱他，有了这个想法许路扬突然就紧紧地抱住了面前的左承。
他太过于用力，让左承觉得都快要断在他怀里。
是左承！热乎乎的左承，身上还散发着他们家洗发水和沐浴露混合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现在那个牌子的沐浴露已经买不到了，许路扬一直一直都特别想念。
“你是真的回来了吗？你是真的吗？我没在做梦？”许路扬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不停地问他。
“没有，我真的回来了。”左承说，“对不起，回来的有点迟。”
“你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等了那么久。”许路扬声音嘶哑，“你知不知道，十年有多久？”
人类的十年是什么概念，左承看着他瘦削的脸部轮廓，还有眼角的皱纹，大概能够了解。
十年的时间，几乎可以让一个人从青春年少走向垂垂老矣。
“对不起。”左承亲吻他的耳垂，“真的对不起，我回来迟了。”
“你是真的？”许路扬需要反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才能够相信眼前的现实。
“是真的。”左承觉得这样的回答很傻，忍不住笑了笑。
“那你证明给我看。”
左承毫不犹豫地低下头亲吻他的嘴唇，温热的触感传来，是熟悉的温柔与气息。
周围下着雪，许路扬感觉他和左承的舌头都快分不清彼此，要变成了同一个人的，他这辈子都没有过这样的吻。
原来接吻可以这么快乐，可以持续这么久，让他几乎要跟左承一起融化。
看到他头发上落了很多雪，许路扬抬起手帮他轻轻拍了拍，然后打开了车门。
“我真蠢，刚刚怎么没有想到让你坐到车里。”许路扬很激动地跺了跺脚，开心得有些不知所措，“等下我开车，你的手应该冻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