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茫茫，在这里，他寻不到人。
于是他大声喊了沈长生，“长生。”
“长生。”
“沈长生。”
一遍又一遍，都没有人回应。
他向识海的深处走去，里面被黑色的雾气弥漫掩盖，看不清前路。
奇怪的是，沈长宁靠近那边的黑雾的时候，黑雾从四面八方聚在一起将他包裹起来，又不曾伤害他。黑雾像活了一般，紧紧缠绕着他，看起来对他似乎很熟悉。
缠绕了一会儿，黑雾又从他身上退开，向四周散开来，给他空出一条路来。
沈长宁踏上那条新辟出来的路，在路的尽头，他看到了黑衣青年。
沈长生情绪几欲崩溃，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谁了，但他还记得他喜欢一个人。
而后他隐约听到一道很冷淡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沈长生。”
他抬头，没看见人。
心底泛起失望，果然幻听了。
但那又是谁呢？他只是听见他的声音，便觉得欢喜。
他垂下眸，眼底清明了不少。
“长生。”
这回那道声音很近，仿佛就在他旁边，他却不敢再抬头了。
直到一只手搭在他手腕上。
沈长生盯着那只手，看它什么时候会消失。
“长生，你抬头看我。”那声音在唤他，“你被笛音魇住，困在识海了，快醒过来。”
“笛音？”他抓住了这两个字，原本混沌的脑子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似的。
沈长生慢慢抬起头，与面前白衣黑发的青年对视。
青年表情很淡，可给他的感觉却鲜活了不少，与先前的不太一样。
他有了一个错觉，好像这人就是为他而来。
“还没清醒？”沈长宁看着他呆怔的模样，还有那双血红的眼，蹙眉。
听到青年的话后，沈长生眨了眨眼，他的思维逐渐清晰。然后，他笑出了声。
这世上，能唤醒他的，能带他走出梦魇的，永远只有这一个人。
“小师叔，你来了。”沈长生低声道，“不是让你不要插手么？”
他很开心沈长宁来了，但他又深知那群修士的脾性，只怕连带着也不会放过沈长宁。
一想到那些人会逼迫沈长宁，他便心疼。
沈长宁看他没事了，心下略松了一口气，淡淡道：“你是我的道侣，不算插手。”
若不是知道沈长宁对情爱的意识淡薄，他都以为这是他同自己说的情话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也只觉得无比喜悦。
“走吧。”沈长宁道，他的手还是搭在沈长生手腕上的，并未松开。
沈长生看着那只素白修长的手，唇角又翘了翘。
快走出识海时，沈长宁想起他识海随意对人放开的事，“识海不要随意开放给别人。”
“好。”沈长生弯了眉眼，“我的识海，从始至终只对小师叔你一个人打开了。因为我知道，若是再出现这样的事，小师叔会带我离开。”
“嗯。”沈长宁应了一声。
离开识海后，沈长生慢慢睁开眼睛。
似乎知道他已经脱离了梦魇，陈穆的手再度抬起，旁边的修士也知道魔尊的状态不对，紧了紧手里握着的法器。
下一瞬，不知是谁打出了两枚暗器。
沈长宁听见身后的动静之后，衣袖轻轻一甩，便拂开了暗器。
这时，一道剑影从角落而出，穿过大殿，向沈长生而去。
在剑离他的眉心只有一指距离时，沈长生蓦然抬手，直接握住剑尖，将它折断了。
“这便是你们正道修士？竟然也偷袭。”沈长生嘲讽一笑。
“对付邪魔外道，偷袭算不得什么。”有人大声开口，看到他身旁站着的沈长宁时，他们又道：“长宁君，您为何执意要与魔头一道，您将修真界置于何地？”
“本君并未徇私，不过是站了公道而已。”沈长宁淡淡开口。
“长宁君，您口口声声说魔尊冤枉，但他的确伤了人，这一点，无法原谅。”那些人还在说。
沈长生却是不耐烦了，“本座是魔修，并非圣人。”
说完，他又唤出了妄生。
妄生剑影一闪，带着浓郁戾气的剑气便横扫了大殿。
剑意凌冽，还有尤为清晰的杀意。
那些离得近的修士，被这道剑气打得说不了话，有的直接吐了血。
沈长生握着妄生，一步一步走到这些修士面前，妄生剑一一指过他们。
“本座不杀你们，不是因为本座向你们妥协了，只是这是本座喜欢的人生活的地方，本座不愿这土地上沾染你们的血，怕污了他。”
最后他用剑指着陈穆，“至于你，笛子吹得不错，只是本座最恨挑拨离间的小人。”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虽然有讨厌的人，但也还是有糖的。
我基友说我精准把控了字数，我也觉得，平平无奇控制字数小天才～
晚安啦。
第83章
话音落下, 雪白的剑光在眼前一闪，连陈穆都还没反应过来，他手中的玉笛便被剑气劈开，裂成了两半。他一惊, 玉笛便掉在了地上。
残存的剑气甚至削掉了他的一缕头发。
陈穆咽了口唾沫, 瞥了一眼地上的笛子, 又抬头皮笑肉不笑道：“魔尊大人好剑法。”
沈长生握着妄生, 定定看了他一眼, 突然道：“九黎山的幻阵与你有关吧？”
他终于知道觉得陈穆哪里不对劲了，他身上的气息不对, 与九黎山的幻阵中的气息相似。
而且他入梦魇时，明显有声音在蛊惑他, 他的梦魇也正是他心里最害怕的事情, 这梦魇与那幻阵的作用亦有异曲同工之妙。
“魔尊大人在说什么？这个玩笑可不好开啊？”陈穆又道, “不知魔尊大人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有天道护着, 就算猜出是他在背后出手他也不惧，毕竟他只是听天道大人的吩咐行事。
那些修士也是一群蠢货，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就算魔尊说是他，只要他说一句, 他们也只会觉得是魔尊自己不想承认。
沈长生只问了他一句, 却没有解释。
他又同沈长宁对视了一眼, 沈长宁微不可查地点头。
沈长生转身，“既然你们无和解之念，正巧本座也不想强迫自己与你们和平相处，便罢了吧。”
而后当着众人的面，长袍飞扬, 离开了大殿。
等他完全消失在众人面前，方才那些被妄生吓得瑟瑟发抖的人站了起来，“陈宗主，您怎么不拦住他，若是他回魔界调动魔修，那还得了？”
“对啊，便任由他那般放肆？”
“若是齐我们全部之力将他留住不再话下。”
“你们刚刚谁主动上了吗？他那把魔剑一出，你们便吓得不敢动弹，还好意思放出狠话。”
“你……你懂什么。”
“好了。”陈穆打断他们，似笑非笑道：“诸位，并非是在下不拦住魔尊，毕竟他有长宁君护着。这世上能赢的了长宁君的，修真界能有几人。”
其他人像哑了嗓子一般，顿时不说话了。
只是没多久，他们又将指责的话落到了沈长宁身上。
“长宁君，您是正道修士，护着一个魔头算什么？”
“修真界的天骄这样多，您何必与魔尊结为道侣？”
“没错。而且就算魔尊未杀人，他也是魔修，魔修与修真界的仇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
他们在那里大声说着，谴责自己，沈长宁站在他们的不远处，却觉得像听了一个笑话一般。
就像沈长生说他们伪善一样，沈长宁有时候也是赞同的。这些修士，一点儿担当也没有，自私自利，可他们还自诩正道。自己做不了的事，还妄想别人替他们去做。而他们只会站在一旁，告诉你这是你应该做的。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应不应该，他所做的其实与这些人半分关也无。他愿意去接手，不过因为是他喜欢这个世界。
他抬眼扫过那些还在喋喋不休的修士，面无表情，声音极为冷淡：“那你们教教本君，本君应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