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香骂道兴头上,随手拿起一个花瓶一扔,也不知砸中了谁,人群中登时发出一声惊呼。
王兰香恼怒的抬起来头,骂道:“哪个胆大的贱骨头,还敢叫痛...”
待看清楚砸中的人正是一脚跨入房中的,平素在郁氏身旁伺候的秋嬷嬷时,王兰香的后半句说辞直接吞了回去。
王兰香忙不迭的遣散了房中奴仆,将秋嬷嬷迎到上座后,手脚一同拧巴着,去查看秋嬷嬷的伤势。
秋嬷嬷被砸伤了脚,此时便没好气的拨开王兰香,说道:“烁三奶奶经此一事,也该成长些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
王兰香瘪了瘪嘴巴,说道:“怎么郁姨母没来,难道她也怪兰香吗?”
秋嬷嬷没好气的白了王兰香一眼,将郁氏骂出的千万句蠢货都收在肚子里,嘴上只说道:“太太现在不好来看你,所以叫老奴来宽慰宽慰三奶奶的心,叫你这段时间在院中好好收收心,再莫这般不知厉害了。”
秋嬷嬷看王兰香犹在垂泪,又见身旁无人,便要王兰香附耳过来,说道:“太太说了,叫三奶奶放心,太太早就派人去林家镇细查二房那丫头的底细,如今报信的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王兰香立刻停止了哭泣,惊喜的说道:“果真?可查到了那丫头的错处?”
秋嬷嬷笑道:“不光查到了错处,还是个大错呢!”
第六十五章 其中有个小尼姑,居然说,……
世安院内, 帷帐之中一片黑暗,账内不曾放置熏炉,却有淡淡的桃香萦绕其间, 诱人沉醉。
林纸鸢前一刻还睡眼朦胧,只听得五更鼓起, 便立马掀开锦被,就要穿衣下床, 可还不等她的双脚探出帷帐, 就被季明烨单手揽了回去。
季明烨抱着林纸鸢正睡得香甜,哪里肯放人,他将半个身子都压在林纸鸢的身上,周身的热气迎面扑来,还很恶劣的用刚长出的胡茬去蹭林纸鸢白净的小脸。
季明烨慵懒的说道:“娘子, 更深露重,这么早起床做什么。”
林纸鸢被团在季明烨怀中,用了十分力气连推两次, 哪里推得开, 只得说道:“季明烨,你快放开,我答应了雪斋先生要去掌事厅核对佃租的。”
年前正是隶属于侯府的庄子交接账目, 供奉年例的时候, 侯府中虽有赵雪斋管家, 但这种涉及到大笔银钱来往的事项,还是需要侯府来个主人,在一旁行使监察之职。
季辅康事忙,往年一般是由三房里的人或郁氏承担此职,但自从王兰香被禁了足后, 季明烁嫌没脸,便整日出去和那些王孙公子饮酒作乐,连面都不露,而郁氏背地里被季辅康好一通责问,也不常出来走动了,所以这桩事就落到了林纸鸢的头上。
季明烨嗅着林纸鸢的颈间馨香,双手很不老实的开始下移:“郁氏和三房里的人是去抽油水的,你又没存这个心思,去不去的有什么要紧,难道我们还信不过雪斋先生么?”
林纸鸢只觉得季明烨浑身是手,捉都捉不住,忙辩解道:“这侯府里的下人,大多是些争权夺势,拜高踩低,我若不管事,就得让他人钻空子,与其等麻烦找上门,还不如自己主动些。”
林纸鸢看季明烨无论如何不肯放手,只得一叠声的喊琥珀,季明烨看见帐外掌了灯,这才爬起来,说道:“琥珀,在床前多放些火盆,纸鸢,你等外头暖和了再起来,别热身子着了凉风。”
林纸鸢看季明烨已经在穿衣,忙说道:“你起来干什么,再睡会儿呗?”
季明烨回头笑道:“娘子都这般努力,为夫的岂能拖了后腿,我这就去书房,给咱俩挣前程去咯。”
林纸鸢笑着送走了季明烨,坐着敞轿去了掌事厅。
路途之中,琥珀悄悄对林纸鸢笑道:“二奶奶,你看那起子奴才,早先还阴奉阳违的,现在一个个乖觉得不得了,见了您,行礼那叫一个快!只是不知道这尊敬真不真。”
林纸鸢一连几天劳累,此时正在轿上闭目养神,她随口说道:“真不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我们能有个怕惧,这样一来,若有人驱使他们做些暗地里的勾当,他们也得掂量掂量后果了。”
琥珀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赵雪斋正在清点各个田庄上送上来的年例,此刻见林纸鸢来了,连忙将林纸鸢送在上座,又将今日的账册拿上来,给林纸鸢过目。
林纸鸢且不看账,先和赵雪斋说道:“雪斋先生,昨日我让云霞送来的汤药,先生可用了?这是京中六安堂新配的安神汤,听说助眠效果很好,先生觉得怎么样?”
赵雪斋脸上带了些笑:“劳二奶奶费心,我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一时半会也治不好的,不过喝了汤药后,还算是能多睡一个时辰。”
林纸鸢笑道:“失眠是日积月累的病症,好起来也非一日之功,且先用汤药先将养着,若遇见好方子,立即寻了给先生送来。”
赵雪斋笑着点了点头,林纸鸢又说道:“我此次只是循侯府的旧例前来查检,还要跟先生学些理家之事,并不为别的,先生莫要多心才好。”
赵雪斋颇为耿直的说道:“老朽心中自然有数,二奶奶若有疑问,只管问便是。”
林纸鸢这才放心的视察起账目来。
这一看便是大半天,待到中午时分,林纸鸢正准备回世安院用午饭,赵雪斋在后面淡淡提起:“前天太太跟我说,要重建佛堂。二奶奶可去问问太太,有什么需要增添的东西,我也好叫人去给她采买。”
听见郁氏要重建佛堂,林纸鸢心中一动,只是应下,回头却跟季明烨提起了这事。
季明烨一边听一边笑:“我这继母真是腹有乾坤,不怕鬼神的,惯会一边礼佛一边害人。当年我还没有离府时,她就是整日都待在佛堂里,自从我走后,她自觉得了势,无人再敢违逆她了,便经也不念了,香也不烧了,整日在外头游走,为季明烁结交权贵,如今居然又让你逼回了佛堂之中,真是爽快。”
林纸鸢听了这话,嘴上虽高兴,心里头却只觉得惴惴不安,觉得郁氏重修佛堂,未必就是示弱,说不定有另一番心思在里头。
林纸鸢有了这想法,便颇有些食不下咽,勉强吃了半碗饭后,便去到郁氏所住的慈心居,待禀明来意后,里头竟是秋嬷嬷主动迎了出来。
秋嬷嬷一边把林纸鸢往里头让,一边说道:“难得二奶奶有这样的孝心,我们太太正在里面礼佛呢,二奶奶只管进去便是。”
林纸鸢走进佛堂,只见郁氏跪在堂前,双手拨动佛珠,嘴里不断念佛,见林纸鸢进来,也没带什么笑脸,只把一张拟好了的单子递了过去,说照着单子上添就是了。
林纸鸢将单子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蒲团,佛珠,宣纸等物,没什么稀奇,直看到单子末尾,竟然写着要买上三个小尼姑。
林纸鸢不禁问道:“不知母亲要买尼姑做甚?”
郁氏幽幽说道:“佛堂是清静之地,我不想要府里的下人进来,所以特地买三个小尼姑,让她们服侍我抄写经文,燃香添灯。”
林纸鸢怎么看这要求,怎么透露着古怪,忙说道:“母亲,外头买来的人不知底细,若有个差错,岂不是打搅了母亲清修?昨日光华寺的师太已来过侯府,只说要遣几个小尼来等候母亲差遣,不如先让光华寺派几个人来,我再让雪斋先生慢慢找着,等寻到了好的,再给母亲送来?”
郁氏听言,摇了摇头,说道:“这些经文我年前就要用,哪里耐烦等他去找,你若无能,我便自己遣人买去,你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郁氏说完后,便给秋嬷嬷丢了个颜色,秋嬷嬷笑着将林纸鸢送了出来,说道:“太太最近肝火旺盛,说话难免重些,二奶奶莫怪。”
林纸鸢目睹了她们主仆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后,为防止落人口实,只说道:“母亲是长辈,我不能为母亲分忧,受了训斥也是应该的,岂敢去怪罪。”
秋嬷嬷笑道:“二奶奶能这样想,便是好了。”
林纸鸢出了郁氏的院子后,越想越不对头。
林纸鸢本身并不信佛,但尼姑这个词眼听上去,怎么这般耳熟呢?
林纸鸢突然想到一事,浑身一颤,心中急切,连掌事厅都不去了,一径回到世安院,对季明烨说道:“季明烨,你能不能遣人去看看,林月娥是否还在那寺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