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和御史中丞两个老头儿,时常拿礼教说事,尤其御史中丞还是张梁的人,念叨他不体恤皇后母家,容易遭天下人诟病。
南胤气得摔东西,却不得不忍气吞声的答应了。
然而在宴上见了张梓潼,却是让人一顿震惊。
准皇后实在太怯懦了,没有张夫人在身边,安静的连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皇帝和老太妃问什么,她便低下头轻声细语的回答,毫无皇后该有的端庄威严。
此等气势,有点让人失望。
太妃心里叹息,徐太后瞥了一眼,伸手指了指膳桌上的菜肴:“这芙蓉虾不错,张小姐不尝一尝?”
张梓潼捏着筷子,眸光闪了闪:“臣、臣女……不能……”
徐太后拿过宫女递来的热手巾擦了擦手,淡淡问:“不能?不能什么?”
“没什么……”张梓潼面色有些苍白,垂了垂头:“臣女谢太后娘娘。”
布菜的宫女立刻上前夹了两只虾到她面前碟子里。
虾已经让剥了壳,吃起来不麻烦,养尊处优的贵人们不用自己动手折损形象。
皇后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夹起一只虾送入嘴里,匆匆咀嚼过后就咽了。
作壁上观的知意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张梓潼并不怎么喜欢吃这芙蓉虾,徐太后慢慢用膳,偶尔看她一眼,唇边含着清浅的笑意。
午膳过后,宁寿宫摆了戏台子,太妃们日子枯燥乏味,就爱好听听曲儿听听戏。
但年轻的公主们坐不住,相约就一道出去玩了,剩皇后一人独坐那里,还是太妃好心看不过去,叫知意过去相陪。
“张小姐,您若乏了,奴婢陪您出去走一走吧?”
张梓潼抬头,迎上一双盈盈眼眸,微微一怔。
徐太后看着戏,并未往这边瞧,张梓潼无端松了一口气,小心地点了点头。
知意这才笑意领着她出去,春夏的天是明媚绚烂的,张梓潼慢慢跟着,额头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前面有阴凉地,知意招呼了张梓潼一声:“张小姐,你看要不要……你怎么了?”
她本想说让张梓潼坐坐,却不想回身看到她的脸色,瞬间一惊。
张梓潼面色苍白,裸露出来的脖颈和手上却布满红色的疹子,衬着那白净的皮肉,看起来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她紧张的捏着裙摆,眼神惶恐不安:“不瞒姑娘,我吃不得虾,一吃便要浑身起疹子。”
知意震惊极了:“那你方才怎么不说?”
张梓潼瑟缩了一下:“我……我不敢。”
知意心头一时五味杂陈,道:“那你等等,奴婢去叫太医来。”
张梓潼嘴唇轻颤,眼中已有泪水:“别!知意姑娘……你别去,不要惊动大家了!”
她怯声说话,目光微闪,发现知意的身影在面前忽然晃动起来。
知意眼疾手快,在张梓潼晕倒前伸手扶住了她。
门口的宫人围了上来,宁寿宫一阵兵荒马乱。
南胤在和几位皇叔议论朝事,听闻消息又不得不搁下手里的事过去。
未来皇后晕倒在宁寿宫,着实不是什么好事,好在太医诊断后,说明张梓潼只是体质问题,不能吃虾,才会浑身起疹子甚至晕倒。吃了药休养两日,红疹便能散了。
还好不是什么大问题,吓坏的众人暗暗舒了口气,什么戏什么曲也看不下去了,各自匆匆告辞了。
南胤站在明间,听太医禀报了情况,面色微沉:“她没有别的问题了吧?”
太医恭敬道:“只是体弱,多加调养会能好转。”
“知道了……”南胤往榻上看了一眼,张梓潼还昏迷不醒,方才还苍白的脸颊也生出了几个红疹,生生破坏了美意。
徐太后坐在椅子上,轻叹一声,自责道:“都怪我,也不知张小姐喜欢吃什么,特意叫御膳房准备芙蓉虾,早知如此,我也不让她吃了……”
南胤闻声偏头看了她一眼,语调淡淡的:“不怪母后,她早说了,也就没这回事了。”
徐太后泫泫欲泣:“总而言之还是我不对,张太傅若是怪罪便怪我好了。”
“您是太后,没人敢怪罪您。”南胤收回视线,吩咐榻边的宫女:“好好照顾张小姐,朕自会告知张梁来相接。”
第39章 强扭的瓜不甜
徐太后抹着眼, 南胤似乎有些不耐烦,她再有说话,也不去接了。
老太妃年事已高先行回了慈安宫, 知意奉太妃之命在此看顾张梓潼,好在半个时辰后她就醒了, 恰巧张夫人进宫来接人,一路送出宁寿宫, 看着蓝呢小轿抬着张小姐离开, 忍不住叹气。
太后好好一场千秋闹成这样,好在张夫人知道自己女儿忍气吞声的脾气,皇帝在面前,什么话都不敢多说,受了这么一遭苦, 只当是长个教训了。
知意忽然有些同情张梓潼,性子这么柔软的一个人,将来若是进了宫该是怎么样的光景, 若不强势一些, 只怕日后难以服众。
“还在看什么?”
身后响起一道轻飘飘的声音,知意一凛,一回头就见南胤站在白玉石阶上, 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满身温暖的日光。
她呼吸一滞, 仰头看着他颀长的身影。
南胤身量突增,去年还比她高不了多少,这会儿仔细对比,竟至少高了半个头,浑身透着蓄势待发的蓬勃力量。
知意眼神飘忽, 落在他交领下修长的脖颈处:“没看什么……张小姐走了,奴婢先回去向太妃复命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南胤皱眉喊住她:“不急,朕正好要回去,一道走会儿吧。”
知意正想说辞拒绝,徐太后从廊下过来,身边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皇上留步。”
她看到南胤的脸色微微一变,深邃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母后还有何事?”他语气冷淡,全然没有面对知意时的温和,太后也不恼,笑着把锦盒拿过来。
“知道你爱喝茶,前头上贡了武夷山大红袍,我这儿还有一些。”
南胤看都没看一眼,冷然道:“母后留着喝吧,儿臣最近不喜欢喝茶了。”
“是吗?我以为你喜欢来着……”徐太后面色微凝,笑容有些僵硬,南胤略一拱手:“母后千秋,儿臣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时辰不早了,儿臣先行告辞,您今日受累了,好好歇息!”
“皇上。”徐太后怔然看着他,南胤丝毫不为所动,转身眼看知意还杵在那里,皱眉拉着她快步走了。
“皇上,您这是……怎么就这么走了?”南胤仗着腿长走得快,知意被他拉着,气喘吁吁的跟不上,急急忙忙的夺回自己的手,一翻袖子,白皙的腕子上登时多了一道明显的红印。
南胤瞪大眼,忙不迭的去给她揉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疼不疼啊?”
知意面颊发烫,赧然地往旁边躲了躲:“不疼……”
这下南胤不敢再动她了,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
“皇上,您不是喜欢喝茶吗?”武夷山大红袍,多好的茶叶,方才太后送他为何不要?
虽说他们非亲生母子,但这么多年南胤对太后的礼遇恭敬知意看在眼里,绝对不该是今日这般态度。
是发生什么事导致母子不和了吗?
南胤面无表情地哼道:“谁说我喜欢喝茶。”
知意反驳:“那您回回叫我给您煮茶?”
他不厌其烦的来,慈安宫的茶叶罐里已经空了。
“我喜欢的是煮茶的你,又不是茶叶。”南胤一双黑眸里有深沉的光,知意猛地停下脚步,他走在后头险些撞上去。
她做出个请的姿势:“您是皇上,得走前边儿!”
南胤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朕喜欢在你后面。”
闻言知意脚下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幽怨的瞪了瞪眼。
前面宫道尽头分了岔路,知意恪守规矩,非要走在南胤后头,他拗不过,只能领先几步。
知意忽然想到什么,小跑跟上去:“对了皇上,有件事,我忘记跟您说了。”
“何事?”
她小声道:“之前我碰见祝大人,他说我堂哥被人打了。”
南胤顿了顿,嘴里啧了一声,这语气听起来怎么幸灾乐祸的?
他抱着手臂,明知故问:“谁打的?”
知意哪里知道是谁,心想也许是宋黔出去惹是生非,得罪什么大人物才挨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