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您来我害怕(63)

夏枫没理会他,只专心搀扶老夫人下台阶。

夏枫母亲出阁前的院子前是一片池塘,枯荷残叶,寂寥清静,由九曲回廊桥与外界相连。西北常年缺水,魏府内却有这样一番江南景致,必然是拿真金白银砸出来的。

小小的院子很精致,太湖石假山下秋菊绽放。处处皆是生机。国公夫人二十多年前出嫁,十多年前逝世,这院子却整洁得如同一直有人居住。

夏枫不顾魏老夫人遮遮掩掩的犹豫,直接把亲兵带进了亡母生前居所,派人四面把守。

幸亏她看在先母面子上,尚且对这院子留了两分敬意,没有直接让人进去搜查。

她从前出门极少摆出这么大阵势,今日一反常态,不仅是因为魏府深不可测,更重要的是,大婚当时那让人做了手脚都凤冠对她心神影响及其大。

夏枫无法确定那玩意儿是如何起作用,对自己的影响又会持续多久。

那诡异的曲子至今没搜到源头,徐石一天内翻遍了怀远城,却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羌人乐器。唯独剩下魏家这处国公夫人身前居住过的院子,没人敢贸然进来搜查。

“这里一直有人住吗?”夏枫问。

“没人住,只有下人会时不时过来打扫。”魏老夫人来到女儿生前居所,感怀与悲切都十分勉强。她仿佛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走出来,瞳孔忽然剧烈紧缩,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我……我很少过来,怕睹物思人。”

“逝者已逝,母亲必然希望您安康顺遂。”夏枫随口安慰一句,扶着她朝着正房走。

越是接近房间,魏老夫人越是僵硬,步子仿佛迈不开,被夏枫半扶半强迫地拉到房门前。

房间里没有什么特殊的,梨花木家具历经多年色彩愈发深沉,彩织氍毹退了色,帷幔洗得发白。

魏老夫人停在外间,再不肯入内,夏枫将她安置在一旁坐下,自己走进内室。

宽敞的内室由一道锦绣屏风隔开,处处寻常,又处处诡异。夏枫丝毫没有悼念先母的意思,用剑鞘将被褥衣柜妆台等挑开,仔细搜查一遍。

房间里没有人住过的痕迹,却总是让人本能地感觉不对劲,夏枫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

她打开衣柜最底下的抽屉,里面赫然是一把羌人琵琶。四相十三品,四根张丝弦,是郝必斯。

凤冠的事尚且心有余悸,她没有贸然动手去碰这把琵琶,而是用剑鞘尾端将它掀出来。沉重的琵琶被掀翻到厚实的氍毹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脆弱的张丝弦磕到衣柜边沿,“铮”一声断了。

在外间等候的老夫人慌慌忙忙跑进内室,不可思议地看见摔断弦的琵琶。她悲恸中似乎带着几分畏缩,站在屏风旁不敢上前:“枫儿丫头,这……这是你娘留下的琵琶呀。”

“什么?”夏枫看向地上摔坏的琵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怔愣半响。

良久,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不是中原的东西,从未听说过我娘会乐器,她为什么要在这里留一把琵琶?”

“出来,丫头,你先出来,别碰它。”魏老夫人似乎站不稳,扶着屏风冲她招招手:“别在里面,出来……出来我告诉你。”

第56章 不是居心不良又是什么?……

“外祖母, 您……”夏枫抬起头,魏老夫人脸上的恐惧真真切切,对她的关心爱怜也不似作伪, “这里到底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您在怕什么?”

“枫儿, 出来,这里太暗了, 出来说。”魏老夫人不回答, 只一心招呼她出去。

夏枫莫名其妙地上前扶住老夫人,带她到院子里,二人坐在回廊边:“外祖母,想必外面的事情您也听说了,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或者, 关于这把琵琶,您知道什么?”

“我……外面这些我不清楚。”老夫人看向不远处精致的院落,浑浊的眼珠有些许湿润:“但是这把琵琶, 是二十多年前, 一个叫茹儿的姑娘送给你娘的,那姑娘长了双茶色眼睛,鼻梁高面皮白, 不是汉人。”

“听说我娘年轻时经常偷偷跟随商队去往大漠, 她就是那样认识了我爹。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吧, 那姑娘跟我娘来了怀远?”夏枫问,“是羌人吗?”

“是羌人,没错。”魏老夫人点头,“茹姑娘虽不是汉人,却长得十分标志可人。当时中原与羌人没有打成这么不可开交, 她无家可归,就跟你娘留在了府上。你娘出嫁了,她依旧留在咱们府上,后来……”

老夫人瑟缩一下,那奇怪的恐惧重新回到她衰老的脸上,仿佛阳光下照不亮的阴影:“后来,茹姑娘死了,府里失火,她被烧死了。然后怀远连续十日大雪,北边的羌人忽然侵入边线,死了好多好多人。这是报应,是报应。她不能死的,她死在哪里,哪里就会被天神惩罚。”

“天神?”夏枫敏感地扑捉到关键词,“什么天神,是草原上那个神吗?”

“是呀,茹姑娘是侍神之人,她在这里丧命,天神会显灵的。”

魏老夫人忽然神神叨叨,指向厢房:“她就住在那里,你娘出嫁了,她常去你娘的闺房打扫收拾。有一天,就是……就是咱们刚才进去的,你娘那个房间,忽然失了火。”

“她死了,”夏枫皱眉,丝毫不信怪力乱神,“然后这里开始闹鬼?”

“不,是神灵,是天神。”魏老夫人站起身,双手合十,对着正房念叨:“天神莫怪,天神莫怪。”

夏枫不想跟她纠结是神是鬼,话锋一转:“天神经常出来吗,长什么样,都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府里发生这么诡异的事,外界半点消息没有?”

“丫头,你记住不能对外讲,如果对外暴露天神的降临,会遭报应的,你祖父就,就……”魏老夫人越说越怕,死死抓住夏枫,仿佛冷硬的铠甲能令诸邪退避:“天神不会亲自来,是茹儿姑娘,她是侍神者,天神会派她下来。”

夏枫神色微动,伸手扶住老夫人安抚:“你后来见过她吗?就是她去世以后。”

“见过,远远见过。茹姑娘不愧是神女,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没有变。”魏老夫人冷静了些,恐惧中带了点不敢表露的愤懑:“请神容易送神难。如果你娘没有去大漠,如果没有认识她,根本不会那么早丢下咱们一老一少不管。”

夏枫一时没想明白前后逻辑:“我娘是战死沙场,害她的人是羌族细作,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那天晚上,我看到天神显灵了,茹儿姑娘来了这里,她在弹琵琶。”魏老夫人抬起头,忽然悲痛欲绝,“她带来了天神的旨意,说你娘……你娘不顺天意,她……”

夏枫听完一席话,既没有感怀亡母,也没有义愤填膺。她沉思片刻,将魏老夫人前后颠倒的神叨串联起来,试图推测出事情始末。

这个神秘的女人十有八九是隐藏在怀远城的羌族细作,昨日是她在弹琵琶。

但她真身不在魏府,会藏在哪里?魏瑜是不是听从她调派?魏姨娘是她的人吗?

夏枫看向又沉浸进悲切里的魏老夫人,忽然觉得很心累:“外祖母,我娘嫁给我爹时的凤冠,她是不是经手了?”

“这……应该是吧,”魏老夫人想了想,“你娘的婚事跟你这次一样,很仓促,当然准备得人仰马翻。很多细节我都忘记了。”

“好,我知道了。”夏枫点头,郑重地看向魏老夫人:“外祖母,接下来的几天无论发生什么,您都不要管。魏家是我母家,只要不违背道德纲常,我不会伤害魏家的任何一个人,您也永远是我外祖母。”

魏老夫人还想说些什么,抬头看见她坚决的面色,默默咽下尚未出口的话。

夏枫派人送了魏老夫人回房,直接去堂前,指挥亲兵将魏瑜押解进怀远府大牢。

她对魏老夫人的怀疑不深,方才那一番,既是试探也是搜查,基本打消了对老夫人的疑心。毕竟魏老夫人年纪大了,平素里又是极重规矩的后宅妇人,养尊处优,通敌她自己得不到什么实质性好处。

但魏瑜可就不一定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通敌叛国,就冲着这厮左右添乱上下搅屎,若不是亲舅舅,夏枫早把他一刀砍了。

“大帅,魏某为人做事堂堂正正,对得起天地祖宗。”魏瑜异常激动,把世家风度丢到一边,挣扎着大喊大叫:“你无缘无故问罪,可有真凭实据?魏家一脉,自先祖便得圣眷,您不念亡母也不敬圣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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